陸張轉念一想,确實得有個人做掃尾工作,好歹是他第一次出外勤,報告上寫得确切些更好。他剛準備為自己找個台階下,路名随手扯出一個被風吹開的口,大大小小的洞跟半張開的漁網似的挂在身上,讓人看一眼心裡跟着涼涼的。
“我把昨天掙得錢都換吃的了,今天來,衣服破了。”
陸張:“……”
他心一軟,松口答應,将帶有特殊芯片的齊魯工會工牌遞給路名,工牌上刻有三個字:臨時工。
陸張有個外甥女和路名年紀差不多,家裡供着在學校讀書,用不着吃這些苦,前兩次看這孩子哼哧哼哧抱着幾顆赤晶跑出來,他都忍不住心軟,大概是年紀大了,心疼這孩子無依無靠。
無依無靠的路名并不知道自己被心疼了,不然肯定原地坐下,一哭二鬧三上吊,撒潑打滾先要一頓飽飯再說。
其實,“路名”孤苦伶仃長到現在,在八家叔叔嬸嬸搭把手的幫助下,還算小有儲蓄。
隻是,剛穿越來的時候,她一時沒辦法适應這種粗糙困苦的生活和接受截然不同的世界,日夜難安,食難下咽,照樣每天三頓,頓頓不少,三天後,家裡的存糧見空,她意識到自己或許在出現回去的機會前會先餓死在這。痛定思痛後,她開始節衣縮食,一天隻吃一頓。
上次填肚子還是昨天收工的時候,她現在正餓得慌。
“嗡~”工牌貼在“門鎖”上發出一道顫音,很快,“門鎖”的光幕自下而上拉上去,一個堪比足球場的山洞映入眼簾。
路名皺了皺眉頭,拉緊臉上的面罩,握緊鋤頭往裡走。這具身體的五感非常敏銳,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硬生生壓住上漲的食欲;耳邊傳來蒼蠅的嗡鳴,那些煩人的小東西正在角落瓜分紅獸的碎肉。
紅獸是被赤晶感染的生物的統稱。
這個洞穴是河對岸一戶姓孔的養殖大戶的豬圈,上個月月底剛下了十二個小豬仔,聽說這十二隻小豬仔格外粘母豬,不親人,把母豬累夠嗆,進而食欲大增,那位養殖大戶不得不花錢買人割河對岸的豬草送過來。
路名不僅割草喂豬,還敢和那位大戶家裡的工人一起進豬圈,吆喝小豬,幫累倒的母豬扶到食槽邊幹飯,順利獲得提供豬草的最佳位置。
“這豬仔怪的呢,你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那位瘦長臉、一身藏青色工作服的工人邊抱起小豬仔邊說。
路名抱起另一隻貼在石壁上撓癢癢的小豬仔,小心翼翼繞到工人身後,将小豬仔輕輕放到豬圈外準備好的筐子裡。整個過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母豬隻瞪大眼睛看他們,毫無起身的欲望,更别提攻擊陌生人。
倒是母豬背後的裂縫,從頭頂開裂,順着山洞彎彎曲曲張開,比母豬瘆人多了。
“是挺怪的。”
路名養過小豬,小豬長大下崽,雖然隻有三隻,但格外護短,見人就撞,一撞一個準。那段時間,他們師兄弟幾個和母豬進醫院都能閉眼入。後來,師兄們幹脆繞開她的小院走。
想到師兄們,路名心裡湧起淡淡的難過,她現在連安全都是問題,吃飯更是困難。
“那個裂縫怎麼那麼大?”
“豬拱的。懷崽子那段時間這母豬忒不安生,養殖場關不住,就送這兒來了。還好送來了,連石頭都頂不住她造。”工人“呸”一口唾沫,粗糙的手拍了拍母豬的腦袋,順毛摸了摸。
路名輕輕碰裂縫,表面的碎屑就零零散散掉下來。
一隻家養豬能把石頭撞成這樣?
“别看了,過來搭把手,這畜生真是一天一個重量,早晚得要三個人來。”工人一邊抱怨,一邊把手伸到母豬身側,等路名伸手過來,他“嘿喲”一聲,用力将母豬擡起來,自己差點兒向後摔倒。
路名穩住母豬的大肚子,推着步履蹒跚的母豬直奔食槽。就算是躺着,今天這頭豬也得躺在食槽上!
“你出來吧,我把這些小祖宗放進去。”工人站在豬圈外,彎腰将豬仔一個一個扔進去。小豬仔們一落地就直奔母豬,歡快地幹飯。
“不等母豬吃完嗎?”路名問他。
照這樣下去,母豬過不了多久肯定又倒下了,畢竟,有十二個孩子在“使出吃奶的勁兒”。
“我哪有功夫等在這,雞鴨鵝、豬羊兔,這些畜生一天三頓,頓頓不少,我陪在這耗時間,早晚比她先累死。”工人從架子上抽出毛巾擦了擦汗,又從鐵盒子裡抽出一張紙條遞給路名,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拿了趕緊走,還賴在這給人家打白工,也不看看你這身闆,哪是外面那些男人能比的!”
工人哼哧哼哧喘氣,咳了一大口痰。他猛地把痰吐到地上,擡腳出去。
路名展開折兩折的條子,這東西約等于積分,可以去孔大戶家換吃的。條子上用繁體字工工整整寫了四個大字:豬草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