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看到兩片玻璃片,她還真以為這個柔弱的預備研究員會有斷尾求生的勇氣,萬萬沒想到,這家夥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腦子裡想的竟然還是實驗,不愧是萬裡挑一的高材生,讀書讀瘋了吧。
病變的皮膚鼓起數個小疙瘩,如同沸騰的熱水,不斷鼓脹。
宋何正驟然感覺大腦劇痛,像被人咬了一口,一口接一口,頓時失去身體的控制權。
路名揪準機會奪過匕首,手起刀落,兩刀割開那塊異常的皮膚,鮮血噴湧。有些小血珠噴到她臉上,試圖滲入皮下組織,眨眼間被臉上的脂肪溶掉。她看不到這些,隻覺得臉上微微發癢,一會兒就沒事。
路名直接用匕首挑起那塊異常的血肉,一點兒微弱的腐蝕金屬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很快又被宋何正的慘叫聲蓋住。
她把匕首斜靠在石壁上,拿起沒蓋蓋的生理鹽水,迅速倒在傷口上。
“别倒了!”宋何正痛得哭出來,一咬牙,磕磕絆絆說出幾個字,“我被感染了,這些都沒用。”……離開基地,醫療物資更加稀缺,這家夥倒他的生理鹽水跟天上下雨似的,下手沒輕沒重,真沒素質!
靠在石壁上喘兩口氣,宋何正緩過勁兒,又指揮路名從包裡拿出一劑藥劑,就着剛剛消過毒的地方紮進去。
打完這一針,他跟大爺似的擡起腿,讓路名給他包紮。
路名瞟一眼包旁邊一大一小兩個凸起的黑影,悄悄繞到另一邊。那是兩隻紅顔猴的屍體。
她剛剛分明聽清楚宋何正說他被感染了。
人類被感染的方式,她目前隻知道高濃度紅獸血,有紅獸血就有紅獸,眼下這個山洞裡除了他們兩個大活人,就剩那兩個被宋何正揪了一路的紅顔猴。
毛?猴毛?
路名突然想起剛剛看見的金色浮毛,目光瞟向一側,微微皺眉。樹林裡光線少,綠葉縱橫,她之前以為紅顔猴的身體是棕色,現在想一想,也有可能是金色。人的視覺受到陰影和樹木的影響,的确會産生些許色差。
……
另一邊,白旗亭被兩個高高瘦瘦的見習獵人逮住,困在石墩上。
兩個見習獵人一左一右坐在石頭上,長腿放松,微微仰頭。森林裡陽光稀薄,空氣濕潤,有一股不算難聞的氣味。
沒過多久,“大壯哥”慢悠悠晃過來。
“起開。”他推一把白旗亭,将人推到地上,自己霸占最胖的石墩。
白旗亭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也不計較,往來處看了兩眼,算算時間,有點不放心,“你們都來了,沒人引路,那幫人走岔了怎麼辦?”
“那裡面有幾個機靈的。”“大壯哥”撣去褲腿沾染的果渣,對幾個深淺不一的印不太在意。
看他這幅随意的樣子,白旗亭心裡有點冒火:“有幾個?從那兒走過來快的話也得一刻鐘,從被感染到感染特征出現,最短也得五分鐘,他們又不像你們身強體壯的,萬一沒走到這半路死了呢?”
“死了就死了。”“大壯哥”眼睛微眯,準備小憩一會兒。
走到這兒,他的學分算是到手一半,隻等兩個預備研究員采集完樣本和數據,他們安安穩穩将人護送回去。銀貨兩訖,互不相欠。
“那宋何正怎麼辦?他人呢?”
白旗亭冷聲指責:“你們就不該把宋何正帶回去,我和宋何正同時跑,那些人跟在後面懶懶散散不成形,根本不會察覺到異樣,估計連我怎麼消失的都不知道,八成以為我死了。”
“怎麼不會懷疑?你當無證民居的人都是傻子是吧?你以為就你們畢業難,基地外生存率低是吧?”“大壯哥”手托腮,擡起一隻眼睛,瞄向隔壁,“徐銘,給我們聰明絕倫的白研究員科普一下無證民居的基本數據,幾個數據就行。”
徐銘長舒一口氣,微微側過來,露出豁口的左耳,他緩緩說道:“排除那些女人,無證民居每個月在基地外的死亡人數達到五萬,尤其是你們的畢業季,這個月的死亡人數至少十三萬。”
“那些女人能生啊。”白旗亭不以為然。
誰不知道基地鼓勵生育,無證民居的生育率看一眼能吓死人,說是造人加工廠也不為過。
“多虧能生,否則不僅你畢不了業,白研究員,你以後的學生也難畢業。”徐銘輕笑一聲,諷刺道:“一個孩子從嘎嘎落地到身體健全被你們騙來做實驗體,至少要十六年,中間得排除流感之類的疾病,畢竟,他們窮得飯都吃不起,更買不起藥。從這種環境脫穎而出的人,有着比你看數據更難想象的求生意志。白研究員,這個基地裡不隻有你們研究員一夥聰明人。”
白旗亭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不想和這些用拳頭說話的人辯駁。數據足以說明一切。哪怕無證民居一個月死十五萬,生育率突破二十萬也是輕輕松松,三十萬更是手拿把掐,要多少人沒有,至于這麼麻煩。那些人哪能比得上宋何正,一個即将畢業的預備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