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名沒看清那三個見習獵人從哪裡掏出來打火機一樣的東西,一眨眼的功夫,火苗沾上豔麗的“苔藓”,從石縫裡生出來的觸須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抖動着撲向着火點。
有用!
宋何正沒來得及松口氣,眼前另一塊石頭轟然碎開,生出十幾根觸須。這些觸須比先前的細一些,幾乎都是赤條條一個,直接無視他們兩個,徑直纏上張俞鎮三人。
這到底是什麼?
路名蹲在一旁,有點想往後撤。
她這個位置隐蔽性不錯,藏在一個拐彎口,那三個名頭很響的見習獵人正在和觸須糾纏,肢體動作快出殘影,将宋何正和白旗亭遮得嚴嚴實實,誰都看不見誰。
她沒受過正統訓練,比不上張俞鎮三人,臨陣脫逃也算是理所當……
右腳剛後撤半步,隻聽“哐當”一聲,帶着火的打火機落在斜前方,落地前的一點火苗呲啦一下将豔麗的“地毯”燒出一塊黑斑。“快!”隻來得及發出一個氣音,那個痛失打火機、滿臉血痕的見習獵人被數條觸須勒住嘴,倒吊在空中。
觸須經過之地,血痕斑斑;鮮血滋養觸須,它們逐漸粗壯。
這到底是植物還是食肉動物?
……已經不重要了。大腦空白一瞬,路名立即撿起打火機,胳膊掄個小半圈往外扔。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活兒誰能幹誰幹吧!
眼前一花,一根觸須“啪”一下抽在她的胳膊上,分泌的粘液快速腐蝕衣物,刺痛紮進大腦,越來越強烈,路名猛吸一口氣,皺巴着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過去。
第二根觸須纏上她的左腳。
身體在空中270度翻轉的時候,她低頭咬住背包的鍊子,一絲絲血絲滲進拉鍊,紅白交錯;拉鍊抵住裡面翻滾的營養液,被大大壓縮的口子将長匕首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剛剛那個被抓住的見習獵人已經成了翠綠的繭子,隐隐有幾分果凍的透明膠狀感,看不清裡面。
而路名,即将是第二個。
她被倒吊着,腦子充血,有點暈,從眼前兩人的動作勉強能感覺到,那個“大壯哥”實力不錯,擋住觸須的糾纏之餘,還能到處點火,造成騷擾,可惜的是,看樣子他應該救不了自己,另一個……還是算了。
自救?
路名握緊左手的長匕首,用力一甩,将繭子化開一個長長的口子。晶瑩的翠色裡,是翻滾的紅色,可能是血。裡面那個見習獵人,大概兇多吉少。唯一的指望,又破滅了。
從打火機到手到現在才過了多久?
可能,一分鐘都沒有。
難道就這麼死在這?
路名不甘心。腦子越來越暈,她甚至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大腦輕飄飄的,身體輕飄飄的。是夢嗎?要醒了嗎?這場夢,好真實,好漫長。
生死一線間,一股力量湧進右手,火苗噌一下亮出來,如同一束光,照進在陰暗的森林裡。她竟然打開了打火機!這具身體瘦弱極了,手腕幾乎是皮包骨,這麼大的動作,靜脈突出,被觸須纏住的地方已經失去知覺,隻看到觸須一股一股蠕動着,長大了,變粗了。
可是,她握着打火機的手指非常用力,青筋暴起。
路名用力想象能轉動打火機的手勢,感覺血液輸送到手肘處就如同江河彙入大海,悄無聲息。
打火機轉動了。
那個不會熄滅的火苗繞過一圈,直接對準路名的肩膀,順着脈搏。
沒有痛覺,糾纏在手腕的觸須猝不及防漲大數倍,緊接着,似乎是不堪重負,“噗”一下噴出來,連帶着整條觸須都萎靡了。
路名在心裡想出自己一刀斬落腳上的觸須的樣子,身體像是漂在竹筏上,很虛弱。
沒一會兒,人落在地上,伴随着幾根被斬斷的觸須。落地的一瞬間,她感覺自己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躲在地下,在仰頭看很高的樹冠,她看到張俞鎮手起刀落的利落動作,看到白旗亭眼裡的眼淚,還有宋何正四處尋找的目光。她變得很渺小,又似乎無處不在。
這是什麼角度?剛剛那些畫面,是什麼?難道是錯覺?
路名站在地上,握緊左手,很有實感,而右手像是斷了,卻靈活得不可思議。她在心裡感歎:這感覺,真奇妙。
餘光撇過來的張俞鎮震驚了。
那是什麼速度?不是,有那速度這貨剛剛蹲地上幹嘛呢?看他們的笑話嗎?一種又憤怒又無力的感覺湧上來,偏偏他還要繼續砍觸須。
就很氣!
另一邊,從側面目睹這一幕的宋何正心神巨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燒焦的肉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那道傷口黑中泛紅,鮮血慢慢流淌下來,順着掌心,流過指尖。
怎麼會有人拿火對準自己,她……她還真不是一般人。
很快,他想起另一個問題:都是用火燒,為什麼被路名燒過的觸須就爆裂、萎靡不振,而張俞鎮他們反倒越砍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