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飛羽臭着臉跟在表哥後面,穿過右邊的通道,在一扇半開的門前停住,他側過臉和路名對視一眼,輕輕點頭示意,然後握住門框,将門拉開。
直到“咔—”一聲,鎖芯落定,大廳裡的目光才稀稀落落散開。
“他總是這麼引人注目。”
路名移開視線,注意到這個說話的男人。
長躍身材矮小,長年的任務和鍛煉讓他眼神犀利,肌肉緊實,像一座行走的小山丘。他腰間别着兩把闊面斧頭,臉上有一絲淡淡的笑意,“認識一下,我是長躍。”
路名的目光掃過他,落在跟在他後面的“豬頭”。這家夥昂首挺胸走過來,完全沒有剛才的狼狽。
“這是我的隊員,啟正,他是個有品位的家夥,喜歡陌生的、柔美的女性面孔。每個初次來到這裡的女人都會受到他的歡呼。”長躍的目光上下掃過路名的身體,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諷刺,“當然,我們也歡迎女孩。這裡沒有太多歧視。”
路名微微皺眉,按住心裡的火氣。
沒有歧視?她低頭看着長躍的眼睛,笑着說:“口哨是歡呼的儀式,增高鞋墊不會是初次見面的贈禮吧?我還在長身體,沒準備呢。”說完,她長長的吹了一聲口哨。
尖銳的口哨聲輕巧,帶着幾分俏皮,引來大廳裡不少人的目光。
長躍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他勾起嘴角,狹長的眼睛像毒蛇亮出的毒牙,劃過冰冷的神色,下一秒,他換上笑臉,從從容容、和和氣氣地開口:“那不用,我們都是預備獵人,墊高了鞋子,大家都跑不快,被紅獸咬住,說不定腦袋還能拿去賣點錢。”
“豬頭”跟在後面舔着笑臉一個勁兒地點頭,沒有任何質疑,活像之前被扔的是另一個人。
路名對這個人叫長躍的,有了新的認識。
她剛要開口,通道裡倏然傳來一道摔門聲,“砰~”一隻手按住門框,緊接着,從門後面走出兩個熟悉的人。
長躍“哎”了一聲。
不等他開口,支飛羽邊走過來邊說:“走,我先把你的事弄好,羅正文,你的事,等我們回來再說。”
羅正文招招手,樂呵呵應了幾句,目送兩人離開,随手拍在長躍的肩膀上,“躍哥,幹什呢?怎麼大家都朝你這兒看,往常你都是來了就走,想找你都不容易唉。怎,被城外的動靜鬧得?”
“哪兒能呢,哥。我這水平,去了也白搭。”長躍自嘲一笑。
他可不敢和羅正文稱兄道弟。羅家掌握了紅月工會至少一半的力量,再加上深耕研究院的支家,勢力及其龐大。家世背景硬就算了,這貨脾氣還不好,時常說着說着就翻臉,甚至笑嘻嘻地就把人坑了。
惹不起惹不起。
“試試才知道呢,說不定有什麼大運等着你呢。”
羅正文望着空蕩蕩的大門口,長歎一口氣,“要是我有你們這能力,我早出去了。紅獸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我們制得服服帖帖,它來一批,我們就研究一批。”
長躍實在沒膽子激将羅正文出去,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額頭直冒冷汗。
“算了,你不懂,我這種被抛棄的孤家寡人和你沒有共同語言。”羅正文摘下金絲雕花的單邊眼鏡,闆闆正正放在胸口的袋子裡,扶着額頭直搖頭。
“滴~”手腕上的光腦亮出一圈紅線,是特殊聯絡信号。羅正文收起耍人的心思,點開光腦。
見他有事,長躍松一口氣,擡腳就走,胳膊又被人拽住。
“來都來了,幫我幹點活兒再走呗。”
長躍閉了閉眼:“……哥,我在幫你叫兩個人,保險,穩妥,有效率。”
“行。正好是搬運材料,量大,速度得快,别讓新手插手。”羅正文頭也不太直接往裡走。紅月工會的外設點遵循蜂巢的結構,牆壁斜立,拐角很多。他盯着這樣一張臉,在裡面暢通無阻,在衆人或麻木或驚訝或敬畏的眼神中徑直走向快速回到地面的通道。
電梯上行,光影交錯。
長躍的心情變幻莫測。他不是新手,不是沒出過基地、沒見過大場面的新人,羅正文說的“材料”,他一下就想明白:獵人剛離開沒多久,能這麼快送回來的,是之前那批人的屍體,或者,應該稱為紅獸的溫床才對。
親自送自己的朋友、同學的屍體進入實驗室,接受各種各樣的實驗,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心如止水。
他想了想,打開光腦:“臨時取消,别來。”
*
路名站在“身份核驗處”,和屋子裡的工作人員大眼瞪小眼,又氣又好笑。
“我交了錢,你才跟我說你辦不了?”
工作人員是個圓頭圓腦的胖姑娘。在這裡,這種樣貌極其稀少,若是平常,路名說不定會好奇多看兩眼,但現在,她多看一眼都想伸手撕爛她的嘴。
就是這張嘴,剛剛蠱惑她交了二十萬積分!
“辦不了是系統不讓辦,和我沒關系。”胖姑娘叫盧禾,剛畢業,靠家裡一點關系調到這個據說隻有“重大事件”才會來事的崗位,上崗不到一個月,清閑的日子被這兩個人打破了。
她在學校就關注預備獵人,不少小姐妹都以“我有個獵人朋友”作為炫耀的資本,從剛才兩人進門,她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支飛羽,這是什麼天大的恩賜,上天給予的好運啊,這張就該印在教科書裡,作為人類文明明珠的臉竟然就在她面前。
她幸福得能吃下三碗飯,做了什麼全是肌肉記憶,沒成想犯了這麼大的失誤。
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居住證裡竟然還有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