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陸庭墨跨過門檻,走了十幾步,站定在許蕪言的身側。
“堂下所站何人?”
“在下陸庭墨。”
王光遠細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仔細打量:此人眉峰似劍,眸似寒星,鼻若懸膽,唇薄如刃,他肩寬背闊,腰身勁瘦,既非莽夫般粗壯,也非文人般清瘦,身上帶着獨有的肅殺之氣,不怒自威。
王光遠與身側的師爺不由地對視一眼。
“張書衡是被你所傷?”
“正是。”
“大膽刁民,在我轄内滋事挑釁,該當何罪?”
“那張公子強搶民女,侵占他人财物,威脅他人性命又該當何罪?我隻是被迫自衛,何罪之有?”
陸庭墨冷笑一聲:“敢問大人,可有妻女,如若大人的妻女遭人欺淩,且有性命之憂,大人也聽之任之,放任不理嗎?男兒擔當何在!法制律令何在!”
“大膽刁民,在公堂之上就敢口出狂言?”
“嘭”的一聲,驚堂木重重拍下,震得案上筆墨一跳。
王光遠内心一震,他閱人無數,眼前之人年方二八,雖身穿布衣,卻談吐不俗,氣度非凡,絕非池中之物。
“張書衡,女子頸部的傷痕是你所刺嗎?”
“是。又怎樣?”
“你為何對一弱女子下此狠手?”
“她若屈服于我,怎麼生出這些事端?”
張書衡作惡多端,王光遠早有耳聞,街頭巷尾流言不止,但奇怪的是,他到任這數把月,今天竟是受理的第一樁有關張書衡的案件。
之前的卷宗也無從查閱,據說在上一任知縣被調離之後,一把無名的大火把檔案庫燒得幹幹淨淨。
王光遠在衙内的日常事務,繁瑣無趣,無非是誰家的豬被偷,這家郎君和那家娘子私通,小商小販之間的錢債等等。
今天堂下老婦字字如血的控訴,以及許姑娘所遞的訴狀,讓他深感羞愧,做為一方百姓父母官,在天子腳下,竟有如此惡霸,真是讓人憤慨。
張家富甲一方,張府幾次差人送他金銀綢緞,自己都已婉拒,張家在渭縣如此嚣張跋扈,必定背靠大樹,關系脈絡更是盤根錯節。
堂下老婦的遭遇,讓王光遠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在他年幼時母親遭幾名惡霸□□,父親被人五花大綁在一旁,目睹了整個過程。母親從此瘋魔,父親狀告無門,郁郁而終,母親從此也了無音信。
王光遠吃百家飯長大,勵志要刻骨讀書,考取功名,做一方百姓父母官,他三十歲才考取功名,在縣尉、主薄的位置上幹了九年,今日是他時任縣令的第三百天整,他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神,坐直身子:
“堂下老婦,你的冤情師爺已仔細記錄在冊,還需進一步調查取證,您可先行退下。”
老婦淚水連連,磕了幾個響頭,顫顫巍巍邁出了門檻。
王光遠又看看許蕪言:“許姑娘,陸庭墨是你何人?”
“回大人,她是我京都遠房表哥。”
一提“京都”二字,王光遠和師爺都不由地愣了一下。
京都乃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商賈名流雲集的地方。
訴狀上說,張書衡想私吞一枚翡翠戒指,早就聽聞,張書衡家的藏寶閣珍品無數,能被他看上的東西,絕對是極品。
“那枚戒指可帶在身上,呈上來。”
“回大人,那枚戒指已在昨日的打鬥中損壞。”陸庭墨答。
王光遠和師爺兩人對視一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正了正身子,眯眼在堂前掃視一番。
“來人!把張書衡拿下!”
驚堂木一震,把張書衡吓得一機靈。
兩名身形魁梧的衙役,一左一右架着張書衡往下脫。
“姓王的,你給老子等着!老子連你一起收拾!”張書衡叫嚷着,消失在前堂。
圍觀的百姓連聲叫好,拍手稱快。
這就完了,關進大牢,調查取證,擇期問斬。這劇情怎麼和之前看得口水劇一模一樣,真的碰見青天大老爺了?許蕪言心想。
“謝縣令大人,為民女伸張正義,民女感激不盡!”許蕪言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叩首。
“謝縣令大人!”陸庭墨躬身作揖。
“二人先行退下,如需傳喚,另行通知。”
兩人剛退出門檻,約有十幾個人一窩峰地沖進前堂。
“青天大老爺,我狀告張書衡占我祖宅!”
“大人我狀告張書衡,欺我妻女!”
“縣令大人我家閨女被張書衡糟蹋完,賣進了妓院……”
許蕪言和陸庭墨走在巷子裡。
“這張書衡真是作惡多端!”
“他不是碰上陸庭墨了嗎?”許蕪言旁敲側擊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