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四界不通後,傀族亦不被世人所容,曆經數代後,血脈已近斷絕。
簡流光心說:劍主人竟然人鬼之胎……那劍難道察覺出我不是人,将我錯認了?
怪不得那寒氣一上來就直沖竅門,原來傀族也是以關竅來運作靈力。
“如果我沒看錯,這應該是傀術之一的‘行屍馭骨’。”
他忙問:“他剛才穿的皮,是真人嗎?”
“不是。”女孩蹲在地上,将那白骨的頭顱重新埋回土裡,“傀術以陣為媒,以人心化域,陣中之物都是心魔幻化而成的。這白骨大概是從墳裡随便召出來的一具,拟了個假皮囊罷了。”
他長舒一口氣,幸好不是孫旺被扒皮抽筋,否則罪過大了。
“你懂的可真多,輕功也厲害。可是哪個門派的小弟子?”
不料女孩輕輕搖頭:“我不會武功,隻會輕功。”
這倒稀奇。
但見她不願多說,他也沒再問,隻說:“我看天色愈發晚了,這荒郊野嶺實在難以尋人,咱們不如先出這墳地吧。”
他覺得自己估計是和孫旺犯沖,不過騙了他一次,一連串報應便來了,從文星廟折騰到雲外坡,小命差點不保。
他默默祈禱:孫小皇帝,您若有危險,還是自行找個有緣人相救吧,我就不奉陪了!
他正要帶她往雲外坡出口的方向走,然而剛行兩步,卻重重摔在了地上。
方才那白骨把他的大腿錘得欲裂,此刻靈力回攏,身體緩過勁兒來,陣陣痛楚立刻襲來了。
女孩見狀,來到他跟前,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他感激涕零,但還沒把手遞過去,卻見她直接拾起自己的腳踝,拖拉着他的軀幹往前走。
“多謝你,”簡流光誠懇地說,“但這樣我屁股疼。”
“你不是走不了路嗎?”女孩直截了當,“忍忍吧。”
“……”
這女孩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力氣卻還挺大。簡流光無奈接受她的幫助,隻能在心裡祈禱,褲子千萬别磨出個大洞來。
女孩一邊拖着他,一邊問:“你要把這劍拿回去家?”
他這才想起自己懷裡還躺着那把劍。
屠二娘得相公常往江湖跑,三天兩頭不見人影,直到某天再也沒回來,她從守活寡熬成了守死寡,自此對江湖深惡痛絕。她愛給簡流光講武林故事,精彩對決輕飄飄帶過,卻着重講其中細節——“腸子嘩啦啦流了一地”、“腐肉生蛆都沒人瞧見”、“草席子一卷丢山裡喂狼”諸如此類。
如果被屠二娘看見了這劍,他必然要被吼上個三天三夜還不止。
況且這劍還是傀族人的,分外詭異。
女孩見他發懵,便說:“不如這劍交給我來——”
尾音還未發出,那柄劍不知犯了什麼病,忽然劇烈顫動起來,緊接着一清朗的男聲于頭頂傳來:
“把劍給我。”
飛燕一般,趙停雲轉眼間落在他們面前。
他冷面寒霜,已然沒有半分醉态,腰上别一柄長劍,同樣在微微顫動着,像是在與簡流光的那把劍共鳴。
若細看,他那劍柄同樣是銀龍含珠,不過珠上刻着一個“雲”字。
“趙大俠,你把那些壞人都解決了?這麼快!”簡流光艱難地坐起身,連忙問,“你知道其他小孩的下落嗎?也不知道我同窗們有沒有被抓……”
“那兩個黃泉窟的第一個就綁了你,還沒抓其他人。”趙停雲無意與他多說,重複道,“你懷裡的那把劍,給我。”
還不等他回話,耳畔忽有幾縷微風拂過。
簡流光擡頭,隻見身前的女孩已經躍起,腳不點地,仿佛與風同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趙停雲奔襲!
定睛一看,她在臨近趙停雲時雙手高擡,手心處竟然閃過匕首的寒光,欲直直地插進他的胸膛!
“等等等,他不是壞人!”
簡流光被她的暴起吓了一跳,噌得站起身來運轉靈力,追着她的背影飛去——
末了的結局就是,趙停雲一手擒着一個小崽,輕松将他們二人拎起來。
被他捏住手腕,匕首掉落在地上。
女孩的幕籬已被風掀起,露出清麗卻蒼白的一張小臉。明明分外吃痛,卻死咬住嘴唇一聲不吭。
反觀簡流光在空中扭得跟泥鳅似的,呲牙咧嘴地大叫:“痛死啦,大俠你松手啊!”
趙停雲像是要給點教訓,愣是一點兒不卸力,看向女孩:“南逐鹿,每次都來這招,你不膩麼?”
什麼情況,這二人竟然相識?
簡流光一時忘了手腕上的疼痛,忙不疊支棱起耳朵。
趙停雲說:“九天十地,無人可傷我分毫,你這五脈盡斷之人,更是連近我身前三尺都做不到。該說你是自不量力,還是勇氣可嘉?”
簡流光聞言,暗暗估摸了下自己的靈力,決定收回“沒準我還能和趙停雲一較高下”這句妄念。
“我偏要不自量力。”
簡流光望向南逐鹿,隻見她的唇被咬出了血,白中滲出絲絲點點的紅,像是荔枝裂了紋。
她死死盯着趙停雲,朗聲道:“我打不過,但我會一定會尋到能打敗你的人,将你從‘天下第一’這位置,踹進十八層地獄裡。”
趙停雲聽後沒生氣,反而露出一抹譏諷的淡笑:“好啊,恭候。”
·
電光石火間,趙停雲先前那番話,此刻卻驚雷般劈進了簡流光的腦海中——
“那兩個黃泉窟的第一個就綁了你,還沒抓其他人。”
……
眼前這個女孩騙了他!
又或者說,将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