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溝通不能以常人之法,簡流光換了個說辭:“你不覺得劍很燙手嗎?小師兄心疼你,要你把劍還給它的主人,這樣手就不疼了。”
瘋子師叔果然靜了一瞬:“劍的主人是誰?”
“是我,我是劍的主人。”
瘋子師叔聞言,從竹影中緩緩探出身形。
他的手已被月劍反噬得血肉模糊,卻仍死死攥着劍柄,警惕得像護食的野獸,小心翼翼邁着步子貼近簡流光。
簡流光擺出最親切的表情,溫聲說:“把它給我吧,好不好?”
瘋子師叔盯着他,忽而目光一凝,猛然厲笑出聲:“不對!你騙我!”
簡流光剛要勸慰,卻聽他繼續喊道:“我看見了!是江行月的劍……哈哈哈,是江行月!”
簡流光刹那間寒毛直豎——他怎麼知道?
瘋子師叔瞪大了眼睛,神神叨叨着瞥向周圍:“小師兄說,跑啊,快跑啊!血、全是血!劍上都是血……可南瑛姐姐跑不掉,小師兄也跑不掉……”
他口中的小師兄,該不會是權無心吧?
話說,權無心與江行月那一戰,就是發生在奚山頂的煙竹林中。
瘋子師叔難道看見了那天的事?
簡流光故作鎮定:“師叔,你再仔細看看,這就是把普通木劍。”
瘋子師叔緩緩張開手,低頭望過去:“木……劍?”
就是此時!
簡流光目光一厲,低喝道:“月來!”
話音剛落,月劍猛然一震,瞬間自瘋子師叔掌中掙脫,帶着一縷血線直奔簡流光而去!
他拿着月劍就準備跑。
然而瘋子師叔并沒有追他,而是在原地大哭起來:“跑了,你跑了!為什麼要丢下小師兄和南瑛姐姐……你還會回來嗎?”
他腳步頓了頓,轉頭道:“我去叫人來救小師兄和南瑛,好不好?”
瘋子師叔的頭深深低垂下去,聳動着肩膀哭泣,然而片刻後,嗚嗚的哭聲變成了嘶嘶的笑聲。
平靜的聲音從他喉嚨裡飄出:“沒人能救他們。”
瘋子不像瘋子的時候才是最可怕的。
簡流光後悔多嘴這一問。
瘋子師叔忽然伸手指地,血滴滴答答落在土中:“沒人能救他們!”
簡流光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泥土中竟依稀有數道光痕浮動,淡得幾乎不可察覺。
他定睛一看,覺得這痕迹分外眼熟。
是傀陣。
比雲外坡那個簡陋的樹陣高明了不知多少倍,此陣以靈力勾勒而成,隐匿泥下,絕非輕易可以破除的。
簡流光所立之地不過其中一隅,循着光痕極目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
江行月布這陣可謂煞費苦心,陣之大,痕之深,直至現在也未消。
權無心和南瑛就死在此陣之中?
簡流光蹲下細看泥土,發現光痕所在處的泥土均摻着血色。
他看了眼月劍,低聲問:“你幹的?”
月劍置若罔聞。
瘋子師叔低低笑着:“血,到處都是血……可是隻有死才能活!”
簡流光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覺得那時的景象必定慘烈非常,才能叫瘋子師叔“瘋了”。
他手中撚着泥土,看着上面籠罩的微光,心思忽然一轉,冒出一個頗不人道的念頭——
這地方土質好,靈力……也足。
還挺适合種靈草的?
·
簡流光一路揣着這個生财之道回了住所。
雖說是江行月的靈力,但靈力哪有好與壞之分,用來種靈草也沒什麼區别吧?
可這念頭剛轉完,腦海裡便浮現出南逐鹿的臉。
他嘴角抽了抽,不禁打了個寒噤。
……那小孩要是知道了,八成會親手把他埋進土裡當肥料。
回頭去挑個沒有血迹的地方種?
就這麼糾結着,他推開住所的門。
周肖一這個時辰竟然在院中。
簡流光腳步一頓,擡眼,撞進某人的目中。
是的,自從他使出九玄劍法的前三式後,周肖一終于不再把他當成一塊石頭來看了。
他能入周肖一的眼了!
但今天他小師兄的眼神卻又不大一樣。
少見地擡起了眼皮,那雙丹鳳眼快要睜成了杏眼,眸子裡簡直像墜了星星一般,亮得過分。
他甚至還彎起了嘴角,露出了個笑臉來!
恐怖!
簡流光不由得一震。
誰知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周肖一撲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回來啦!”
他那高冷如冰的小師兄,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