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方才之事,胸口莫名跳得極快,好似一頭小鹿橫沖直撞,激得她再度春水流膩。
“想什麼呢?”罪魁禍首發出清朗笑聲。
崇甯柔軟地瞪了他一眼。
這是她最虛弱最無助之時,也是史之堯發出盤問的最佳時機。
“殿下為何嫁我?”
他話題轉移太快,崇甯萬全來不得及思考。他故意在她毫無防備之時提問,就是想套出真東西。
崇甯乖乖答道:“因為落水被你拿了清白。”
史之堯搖頭,語氣微寒:“殿下能在溪間同我戲水,可見熟識水性。”
“這事不想同我說實話?”他幽幽打量她□□的身子,臉上挂着玩弄的笑意。
崇甯突然害怕,害怕他又亂來。
“事到如今,隻能說實話了。”她頓了頓,慢吞吞道,“因為我不想嫁給溫亭書。”
史之堯抿唇不言。
他曾聽說梁太後有意将崇甯指給溫亭書,此傳言不假。但她心思婉轉,不可輕信。
“這麼說,殿下故意設計落水,好讓我代替溫亭書當驸馬?”
崇甯默認。他為人精明,不可能瞞得長遠,還不如直接交待。
史之堯不依不饒:“為什麼是我?”
崇甯不假思索:“因為你能幹。”
這倒是句實誠話。史之堯不好否認,一時氣得發笑。知道她不會實心實意,卻不想拿葷話堵他。
他轉而問:“殿下隻字不提朝宜公主,是有什麼心事嗎?”
“如果隻想脫離溫家姻婚,為何要拖着朝宜公主下水?别告訴我是無心之舉,你們兩人的龃龉我素有耳聞。”
他還是這般不依不饒。
崇甯淡淡道:“朝宜是我殺的,你去告吧。”
“我告什麼?”史之堯嗤笑,“她一個罪臣之女衆人避之不及,我上趕着給她鳴冤,不知道的還以為定遠侯府是高氏一族的爪牙呢。”
崇甯溫柔如常:“既然中郎将心知肚明,為何非要刨根問底。朝宜死有餘辜,自作孽不可活。”
史之堯不是不知高氏母子作惡多端,也曾欺壓崇甯。她趁亂滅口,無可厚非。可是這麼嬌美的皮囊,如何做得了生殺予奪之事。
他提起她的下巴,凝視這副舉世無雙的美人面,好似從未看透過她皮囊之下的根骨。
崇甯無辜地眨眨眼:“看我幹嘛。”
史之堯久久才道:“殿下看着溫婉可人,心卻比修羅狠,比算珠密。”
崇甯甜甜一笑:“同刀尖舔血綿裡藏針的驸馬比,還差得遠呢。您心思周密,哪是我能比拟的。”
她将“綿裡藏針”咬得格外重,話中之意再清楚不過。
趙如夢臨走前不僅告訴他毒針妙用,還提及崇甯曾去醫館打探套話。史之堯摸着她額尖碎發,道:“殿下願與臣鬥法,臣三生有幸。”
或是對先帝暴斃的嚴謹負責,抑或是對枕邊人心存僥幸,他決定一步步探明真相,直至證據确鑿水落石出。
翌日崇甯起床,已不見史之堯。
蓁蓁挑開紗帳:“驸馬今兒要上值,天不亮就回城了。”
崇甯:“知道了。”她收拾妥當,被史穎叫去吃早飯。
飯桌上,曌曌問:“嫂嫂要回去了?”
崇甯哄道:“嫂嫂一有空就來看你。”
他一副惹人憐愛的慘兮兮模樣:“曌曌不想讓嫂嫂走。”
史穎樂不可支:“瞧瞧,見了美女就愛撒嬌,曌曌和殿下真是投緣。”
史曌繼續貧嘴:“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叫嫂嫂,殿下是個姐姐樣兒,叫嫂嫂多顯老啊。”
史穎笑着責他:“不許無禮。”
崇甯忙道:“那就叫姐姐吧,你可以喚我元元姐姐。”
曌曌甜甜道:“好啊!元元姐姐!”
回去的路上,舒竊詢問:“殿下為何這麼喜歡三少爺?”
崇甯笑而不語。
采苓道:“殿下的意思是侯府的密辛或在史曌身上?”
崇甯點頭:“不然呢?庶出子終年養在不見人煙的别院,不是藏着秘密還能是什麼。”
史曌這步棋,她能暫時先抛開侯府的事,好好詢查生父下落。
回了公主府,工部主事過來問安順便彙報修葺情況,星輝園開了花瓶門,和侯府通了聯系,這幾日正要重修後花園。
後花園面積廣闊,還原難度高,崇甯特意囑咐若有不懂不通之處須及時反饋于她。
打發他出去,崇甯進浴房沐身。
這幾日在别院住得實在不慣,四個丫鬟亦疲憊不堪,崇甯命她們共浴。
此時侯府秋霜閣内,一主一仆正編排着隔壁的公主府。
李嬷嬷給趙氏沏茶倒水:“奴婢剛看見張曉泉回來,這小猴子别看是二爺的人,這些日子天天往公主跟前晃悠,忙前忙後的,一會兒陪着去西市,一會兒陪着出城,這幾天竟敢夜不歸宿,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府上人都這般沒規沒矩呢,真真胳膊肘往外拐。”
趙氏哪能聽不懂她這出指桑罵槐,歎道:“回完門就搬出去住,數日不曾晨昏定省,天天在外抛頭露面的,當真是長公主生下的好女兒。就知道這門婚事好不到哪兒去,可憐了二郎,以後怕是納妾都要看她臉色。”
她常見深居簡出,不理家事,能在侯府立足多虧兒子争氣。之前有丈夫兒子護着,她能迷迷糊糊當個閑散太太,如今丈夫去世,兒子又被公主絆住腳,她這個當母親的有心無力,幫都幫不了一點,隻能暗自傷神。
“太太可不能坐以待斃,您不為自己想,也要多為二爺想想啊。”
李嬷嬷是她的心腹,一句話說到了她心坎裡。
趙氏拉住她的手,回應道:“你說得有理,不為我自己,也要為了堯兒。去,你快去對面看看,看看她回來搞什麼名堂,連給婆母請安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