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模壞掉的那一天,是個周一。
易建德和薛蕾照理會在早晨給部門開會,下午是各個項目具體的啟動會。
是家裡的司機來接送易折星上下學。
晚高峰時間,碰上中間一段路道路塌陷。
易折星聽完要繞路稍晚會兒才能來接她,說了句好,按滅了手腕的屏幕。
她背着書包在學校門口寸步不挪地呆站了一會兒,不太知道自己的眼睛該落在哪裡。
不少學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在文具店或是門口買吃的。
沒有像她這樣一個人,很純粹地站着等待的人。
易折星肩膀的位置被又寬又厚書包帶蓋得有些悶,後背的皮膚也覺得黏黏的。
她看了眼路對面的小超市,幾個男生正有說有笑地打鬧着走出來。
塑料門簾裡,小小的空間裡人來人往。
易折星想了想,還是選擇走了過去。
隻不過她沒進那家超市,而是順着路往回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路,而後拐進了一條胡同裡。
中學附近總或多或少開設了輔導班。
算不上多正規,居民樓裡擺幾張桌子椅子,孩子們之間相互商量着寫寫作業,也能給下班晚的家長留一個接孩子的時間。
挨着這些輔導班,也就有人做起一些小生意,燒餅店門口支起來小攤,擺些烤串飲料之類的。
易折星左拐右拐走到一家開鎖店門口,四周的人也就稀少起來。
門面約摸隻有一個大人的臂展那樣寬,沒有招牌,挂着一塊木闆,紅油漆的字迹斑駁模糊——配鑰匙、開鎖,請撥打電話…
門檻是水泥砌起來的,靠裡的桌子上擺了兩台金屬的設備,牆上零零碎碎挂着各種各樣的鑰匙。
甚至還有鎖電動車的U型鎖。
掀開門口嗡嗡作響老式冰櫃,易折星從清一色的老冰棍裡扒出了一瓶凍硬的礦泉水。
她環顧一周,發現店裡沒人,就付了錢拿着水自己出去了。
這地方是易折星自己摸來的。
之前也是她站在門口等人來接,眼瞅着一直有學生不斷地往胡同裡進,忍不住好奇,就也跟着走進去看了看。
她順着居民區饒了繞,一邊在腦子裡記着路,不經意晃到了這家店門口。
她走得口幹舌燥,正要從近路繞回學校門口,看見的這家開鎖店。
冰櫃擺在門口,用磚頭壓了塊紙闆在一旁,粉筆字寫着“自助”,貼着黑白的付款碼。
估計是附近人開的店面。
易折星在冰櫃裡買了一瓶水,被凍得飽脹的冰塊,擰開蓋子,一滴水也流不出來。
一直到司機接上她回到家,那瓶水也沒能如願化開讓她多喝幾口。
這一次,易折星又抓着凍手的大冰溜子,墊着衣服下擺往學校門口走。
一邊走,一邊祈禱這次水能快點化開。
沒走多遠,她抄着近路不等繞出居民區,就不得已停下了腳步——
拐過最後一個路口的時候,易折星跟一個單腳反撐在牆上偷偷抽煙的人對視了一眼。
男生身上穿的校服,跟易折星是同樣的款式。
那人看見易折星也是一愣,手夾着煙卡在嘴邊也忘記抽了。
易折星當沒看見,打算從旁邊經過。
沒走兩步,那男生手指間的青煙糾纏成縷上騰,又無形飄進易折星的鼻腔裡。
難聞的煙臭味。
易折星後悔了,頓住步子,一步也不敢往前了。
她拽近了書包帶,開始轉身往回走。
在距離終點不過百米的位置果斷地原路返回。
“同學?”那個人叫她。
易折星一聲不吭地繼續往前走,那個人從後面趕上來繞過她,雙手伸開,阻擋住她的去路。
男生頭發看起來有些長,未經修理,耷拉在眼睛前。
“你——哎你是不是我們學校那個誰啊?”男生的聲音疑惑,皺巴着臉在想她的名字。
易折星一語不發地轉過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别走啊同學!”男生又繞回去了,話裡流露出一種愚蠢的熱切,“我就問問你!你平時也在這邊上輔導班嗎?”
易折星後撤幾步,男生也跟着逼近幾步。
“易星星!我想起來了!易星星!你上回大考考第一是不是!?”
指着自己的手夾着煙,點着手指頭向她确認。
易折星已經怕得停止了思考,想逃跑也沒能跑利索,腳一滑,後仰着摔了一跤。
手臂下意識撐地,掌心硬擦在地上,泛起灼熱尖麻的痛意。
見她無故慌裡慌張跌了一下,男生也呆在原地了。
“你——”
或許又覺得易折星摔倒的樣子太滑稽,他又吃驚又想笑的,表情很扭曲。
易折星死死抿着唇,想要忍着疼痛從地上爬起來。
就在這時候,巷口烏泱泱地湧進來一群人。
那群人嘟嘟囔囔的嘴裡不幹不淨正罵着什麼,而最中間被推搡着走進來的,是陳琰。
而剩餘圍着他的人,看衣服跟他們不是同一個學校的。
易折星愣了愣。
推着自行車的陳琰在最中間,垂着頭,面無表情地把手裡的車靠在了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