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折星知道自己該跑了。
但看着陳琰濕淋淋地站在原地凝視她,似要她表态,讓人覺得很有壓迫感,挪不動步子。
眼見值班室的大爺罵罵咧咧走出來,易折星也顧不得那麼多,結結巴巴地說了句“對不起”,一溜煙兒撒腿又跑沒影了。
既沒良心,更沒誠意。
陳琰沒料想到這個結果,血氣翻湧,自顧自點了點頭,好半天才從嗓子裡擠出一聲冷笑。
拿着豆漿紙杯左手換右手,把濕透的外套從身上脫下來,才反應過來他氣得連手裡的紙杯都忘了扔。
低頭一看。
挺好,這豆漿還給他剩一口呢。
警衛大爺跑到門口看了看,沒找着人,又回去焦急地問陳琰:“剛剛跑出去那個是誰?你認識嗎?”
陳琰仰頭喝掉杯底涼透的豆漿,咬牙切齒地說:“不認識。”
*
易折星跑到轉角路口的人行道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喝了涼氣,咳嗽似乎也更嚴重了。
腦袋發暈不說,她腿也軟得用不上力氣,好幾回眼前發黑想幹脆坐在地上,但又嫌髒,隻敢找個角落蹲下。
她先是給家裡的司機打了電話,說了自己的位置之後等着人來接她。
再然後,等坐上了車,又平複了一下呼吸,她才給薛蕾打了過去。
她發了燒,很難受,要回家休息,已經拜托了司機叔叔來接她。
至于老師那邊——不去上學的話,就需要媽媽你來幫忙請假,老師才會同意。
這是她的說辭。
把請假等待審批變成了向老師說明情況,主動權在手,而且跳過了易折星,完美的邏輯閉環。
但薛蕾不比易建德好糊弄,事事都順着她的心意來。
聽完,還是多留了個心眼,問她:“你今早到學校跟老師說過了嗎?還是直接走到中途又回來了?”
“嗯……”易折星拖延的功夫,閉着眼睛在腦子裡權衡,“到了,但是又出來了。”
這是實話。
薛蕾聽完,在電話那頭皺了皺眉:“怎麼不跟老師說呢?你這樣自己跑出來,老師會擔心的。”
易折星眨巴眨巴眼,對答如流:“沒見到老師,老師不知道我來了,直接跟她請假就可以了。”
這也是實話。
薛蕾沉默片刻,沒再說什麼。
易折星心裡有點發怵,聲音很低地補充:“當我沒來上學不就好了嗎……”
說完,又沒忍住咳了兩聲。
“算了。”薛蕾聽見她又咳嗽又發燒的,到底還是心軟,隻讓她回家好好休息,老師那邊,她會去處理。
易折星這才放心。
挂斷了電話,她放松下來,才發覺潑到身上的豆漿還沒有處理,手上也全都是髒污。
考慮到她正是感冒,車裡的空調調了個适宜的溫度。
皺着眉把衣服脫下來,易折星用濕巾仔仔細細把手上和身上已經幹掉的豆漿渣擦掉,才休息着喝上了第一口水。
收拾完一切,身上的乏累返上來得更厲害了。
她發了燒,又劇烈運動,猛一停了,開始腦供血不足,剛才又忍着難受跟薛蕾周旋,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
薛蕾叮囑過她要把口罩戴好,除了擔心傳染給别人,也怕交叉感染。
但這會兒易折星又累又不舒服,口罩裡悶着的呼吸也升溫不少,憋得她喘不過氣。
她昏沉着腦袋,一摸腦袋,滾燙,但又有滿頭的冷汗,又冰又濕的,後背同樣涼飕飕的,八成也出了一身的虛汗。
易折星歪歪扭扭地貼着車座椅滑倒之前,拽掉了口罩。
易折星下車的時候,是家裡的阿姨裹着毯子把人給抱下來的。
關門開門,上上下下又是換衣服的,其實折騰的動靜不小,但易折星全程都緊閉着眼睛沒醒過來,唇色很白,不像睡着了,更像昏過去了。
她吃了退燒藥,一直睡到下午。
中途醒過來幾次,除了阿姨給她喂水,還吐了一回。
到傍晚的時候,易折星迷迷瞪瞪的,覺得自己耳朵裡塞進了什麼東西,額頭上的退燒貼也像是換了新的。
冰涼濕潤黏上額頭,很不舒服。
她哼着躲了躲,還是睜不開眼睛。
耳朵裡塞得被拿了出去,她聽見薛蕾說:“怎麼會弄成這樣?”
然後易折星迷迷糊糊地答話,聲音很小:“陳琰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