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指了指樓梯,示意她可以坐下。
易折星挪過去,沒坐,曲腿蹲着翻看手裡的書。
陳琰沒再管她,隔着一定距離坐下來,從兜裡翻出了疊成四方塊的數學試卷。
他課程确實落下一些,老師在課上講到的東西也隻能聽懂一半。
記的那些筆記,更需要好好看看琢磨明白。
倒不是他多麼熱愛學習,這空地邊上沒有任何體育設施,閑着也是閑着,索性就看兩眼。
他這邊抿着唇思考,餘光瞟見身旁易折星正轉過頭看他,手裡翻書頁的聲音也停住了。
陳琰沒理人,又察覺到易折星把頭扭了回去。
剛專心看到某個公式,易折星又轉了過來。
沒人搭理她,就又轉回去。
周而複始,重複好幾次。
陳琰的思緒接連被打斷,知道她是想要搭話,收了卷子沒好氣地問她:“你想幹嘛?”
易折星眼神閃躲,擺擺手:“沒幹嘛。”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隐藏得非常差勁。
陳琰看了她片刻,見她真的沒繼續說下去,回正身體繼續看題。
剛看兩眼,那熟悉的視線又掃回他身上。
陳琰望天:“……”
他起身,不再跟她啰嗦,擡腳走到她身邊,把卷子遞給她。
“講吧,我聽着。”
易折星下意識要躲開,聽見他說的話,遲疑着伸出手捏住了他遞過來的試卷。
陳琰看穿她的心思:“不是說不會就能問你嗎,這道。”
易折星看見題目,本性不改,直抒胸臆:“你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題都不會?”
說完,看見陳琰陰森森的表情,明白自己又說錯了話,立刻噤聲。
“你還講不講了?”陳琰磨牙。
易折星躲過他拿卷子的手:“講的,講的。”
陳琰瞪她一眼,以示警告。
易折星似懂非懂地點頭,像個鹌鹑一樣低頭看着那道對她來說小菜一碟的題目,緊張地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得——”
“你得思考一下,要組織語言,是嗎?”陳琰截住她慢吞吞的話頭,替她補充。
易折星點頭。
陳琰撐着下巴往遠處看,煩躁地擺擺手:“随你。”
商量完,易折星就進入了跟數學課上一模一樣的狀态。
陳琰知道這人什麼德性,不催她,幹脆坐在她身邊打着哈欠發自己的呆。
但顯然易折星措辭的時間比他想象的要長——那麼一點點。
易折星盯着題目,腦袋左扭扭右扭扭。
陳琰看着她的側臉,不懂她在苦惱什麼,張張嘴,還是沒問。
一直等到易折星準備好,才湊過去,想看聽她究竟要講出什麼花來。
隻是不聽不要緊,聽完反倒是輪到陳琰犯愁了。
思考半小時,講題兩分鐘。
陳琰越聽,眉頭鎖得越深,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易折星的腦回路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拟的。
她思維跳躍,語言邏輯更是一塌糊塗,她的講解翻譯成人話,就是:先這樣,再這樣,最後再這樣,就能寫出來答案了。
他确信,按照這種講法,再來十遍他也聽不懂。
“怎麼樣?我講得很不錯吧?聽懂了嗎?”易折星語帶期待,“這是我第一次給别人講數學題!”
陳琰無言地望着她,找不出任何能夠誇贊的地方。
“陳琰,為什麼不說話?”她又問。
陳琰默默拿回了試卷,委婉地反問她:“你平時語文成績怎麼樣?”
“名列前茅。”易折星豎起大拇指,表情驕傲。
“難以想象你的理解分析題和作文都是怎麼寫出來的。”陳琰感慨。
易折星聽不出來他話裡的諷刺,回答他:
“一開始是寫不出來,不過後來請了家教,隻要把内容歸類記憶再适當挑選把合适的内容寫上去就好了。”
說白了,就是道德僞裝。
易折星筆下那些被打出高分的作文,不是靈光乍現,更不是妙手偶得。
純粹是提前準備好的“預制”産物,是技巧,是邏輯,而不是她的感受或思考。
一個跟文學素養培育初衷完全背道而馳的方向。
陳琰表情複雜。
“所以講的怎麼樣?你聽懂了沒有?”她又追問。
“講得很爛。”陳琰想把卷子收回口袋,老實回答。
易折星霎時瞪大眼睛,卻并不挫敗:“是不是你太笨了所以聽不懂?”
陳琰疊卷子的手一停,閉眼深呼吸,攥緊手指洩憤,将卷子揉成一團塞回了兜裡。
“你剛剛問我什麼來着?”
易折星:“你很笨?”
陳琰:“再上一個?”
易折星“我講得怎麼樣?”
陳琰:“講得很好。”
下次别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