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從廢墟中爬出來,他雖受了一些傷,卻并無大礙。因為有人替他擋了下來。
他回頭哭叫道:“小樂!快把小樂救出來!”
嵌在石縫裡的身軀,早已沒了氣息。
剛才爆炸中,向明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卻被一個身影撲開。他倒在地上時,耳朵嗡鳴不清,晏樂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爆炸的餘波裡了。
應惜真匆匆趕到時,向明艱難地将懷孕的妻子抱在懷裡,哭聲熄滅後,隐約記起晏樂最後的話。
“明師兄,原來我沒有情絲啊。為什麼我會覺得痛。”
地上了無生氣的軀殼,雖然能看出人形,但丹田經脈毫無疑問都碎成渣,三魂六魄離體,即便是衛鴻,也沒有救人的本事。
衛鴻還沒說什麼,謝離因壓低聲音道:“我有辦法。地府的人我認識幾個。”
向明聽見後,不可置信道:“什麼?能、能救?”
他差點給謝離因跪下來,聲淚俱下地懇求。
應惜真本來将頭撇向一邊,在向明的叙述中,她深吸一口氣,道:“都是多年的師兄弟,情誼還是有的。勞煩你們救回晏師弟。”
謝離因額間神紋淺淺亮起,身形随即消隐。僅僅十個呼吸間,他就回來了。
衛鴻瞧見他笃定的神情,就已經知道結果。
本來已經死去的人忽然動了一下,随後便開始咳嗽。
晏樂懸浮在修複身體的法陣中,緩緩睜開了眼。
幾日後,衛鴻找到向明。
“師弟,我有話跟你說。”
向明傷還沒好全,頭上紮着應惜真給他綁的蝴蝶結繃帶,一瘸一拐地坐在掌門的位置上,從一大堆紙卷裡掏出一卷,拍在案上。
“師兄來得正好!我打算過幾天設問天陣,師兄修為高深,正好為我們護法。”
衛鴻從繪着問天陣的字紙上擡眼看他,臉色微沉:“你是打定主意不聽我的話了?”
“木已成舟,師兄。”向明聳聳肩。他像往常那樣輕快地與衛鴻說着話,隻是眼底已刻上深痕。
向明解下腰間沉重的掌門令牌,爆炸那日他不小心脫手,幸好最終護山大陣還是開了,不然炸沒的可就不隻是炎淵。
“那日幸好有師兄在,不然師父肯定要被我氣活。”
“你還知道師父?”
向明忽然笑了。“師兄啊,你知道為什麼師父更喜歡你,卻讓我當掌門嗎?”
“因為我與師父一樣,為了青雲山的未來,什麼都可以做。”
向明手掌下還壓着那張圖紙,紙的背面繪着玄天宗的符印。
“玄天宗。原來你也跟師父一樣瞞着我,與玄天宗有聯系。”衛鴻眉頭皺得更緊。向明和無涯子,幾乎是他最親近的人,可他卻好像從來沒了解過他們。
“向明,你還記得師父說,我們青雲山的無情道與玄天宗不一樣麼?”
“是不一樣啊。我可不想殺道侶。反正割情絲也能成仙,雖然辦法舊了點,也不像玄天宗那般穩妥,但終究是可行的。”
向明搖着椅子,慢慢喝了一口茶。“師兄啊,說不定我能比你先成仙,你說呢?”
“你有沒有想過,天道為何會放任這些人成仙?若是有一天,這個漏洞被補上了——”
“那就等補上了再說!”
向明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衛鴻自始至終都沒坐下。
這僵硬的氣氛持續得有些久了,向明放軟了聲音。“再說了,不是還有師兄在嘛。而且,師兄的道侶來曆也不一般吧,他是仙,還是神?”
他點了點自己眉間。那天謝離因現出神紋時,在場的人都看見了。
衛鴻冷如寒霜,如果剛才隻是對向明失望,那麼現在他是真要動怒了。他提高了聲音:“向明!”
向明往後一縮。“師兄,我沒有别的意思。要不是謝長老,小樂就回不來了,我感謝他還來不及。”
衛鴻離開青雲山大殿後,一群弟子在他面前走過。
向明已經宣布他找到了讓所有人成仙的辦法,因此這些弟子雖然被意外奪了情絲,跟以往沒什麼兩樣,說說笑笑地走開了。
倒不如說向明的變化最讓他吃驚,這是向明第一次這麼直白地向他表露自己的看法。或者換一種說法,向明從前覺得自己沒有跟他平等交流的資格,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即便如此,衛鴻也不舍得這些師弟師妹出事。他希望他們一墩兒一墩兒地窩在青雲山上,不會淪為什麼陰謀的犧牲品。
說到底,如果他當時能及時發現聶海樓的真實意圖,事情也不至于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一顆心隔肚皮,人心到底是最難辨的。
衛鴻滿腹凝重,直到看見在走廊下曬太陽的謝離因,心情才輕快了些。他快步走了過去,摸了摸他柔軟的長發。
謝離因神神秘秘地捂着嘴說:“晏樂說他想開了,以後再也不糾纏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