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夫人拼命捂住快要哭出聲的嘴,眼淚簌簌往下掉落。
腳步聲漸近,一點一滴打在她的心上,她渾身顫抖着,有誰觸碰了櫃門發出碰撞的響聲,待被拉開一道縫隙便沒了動靜。
黑暗中鄢将軍揮舞着短刀向黑衣人咽喉襲去。黑衣人望着散發着森森寒光的刀背側身避開後背貼着木櫃門發出沉重的碰撞聲,鄢夫人捂着嘴唇的雙手差點掉下。透過縫隙,縱使屋内漆黑一片,陰冷的煞氣鑽進體内依舊令人毛骨悚然。
空氣凝固片刻,一陣輕不可聞的歎息聲飄蕩在空中。
“你當真要置我于死地?我們本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若死,你也必亡。”鄢将軍此時沉穩的聲音在屋内響起,打破死一般的寂靜。
黑衣人冷笑, “鄢将軍,這種求饒的方式未免太過拙劣。拜您所賜,當初若不是跟随您上陣殺敵,我也不會落下個通謀敵國的罪名。”
鄢将軍聞言搖了搖頭,“原來真的是你,本以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這才在皇上面前求情免你死罪,誰知你竟不知悔改,以德報怨,我鄢某人真的錯看人了。”
話音未落,黑衣人朗聲大笑,整個屋内充斥着詭異的氣氛。鄢夫人透過木櫃露出的一絲縫隙看着一片漆黑的房間,她隻能通過聲音辨别夫君的位置。
不知誰先出的第一刀,整個房間霎時間滿是金屬和金屬之間的碰撞聲,刀光劍影,縱橫交錯。鄢夫人躲藏在木櫃中,提心吊膽地看着縫隙外的一片漆黑,時不時閃現金屬之間撞擊迸發出的火光。
刀劍碰撞聲時近時遠,她記得她的夫君手執一直藏于身邊的薄刃短刀,而另一聲則更加沉悶、厚頓,想必是那黑衣人的利器。
她目前隻能通過分辨利刃發出的碰撞聲的強弱來辨别孰輕孰弱,夫君是否安好。
“鄢将軍,你知道你為何會有今天嗎?”黑衣人猖狂笑着,不等鄢将軍回答,黑衣人一個閃身來到木櫃旁,一邊開口說道:“那是因為你的弱點太明顯了。”
櫃門被拉開,黑衣人一劍向裡刺去,誰知竟刺了個空,木頭被生生刺出了一道裂痕。
黑衣人瞠目結舌,竟然出現了他意料之外的結果,他忿忿望着漆黑中鄢将軍的方向,一劍刺去,鄢将軍以劍抵擋,二人一時間打得難舍難分。
正在這時,屋内傳來一股較糊之味,鄢将軍望向窗外的景象,雖然朦胧不清,但隐約能看見有零星火光閃爍。
漸漸傳來府裡男女老少,侍衛婢女們的呼救之聲。
府裡着火了,下人們個個奔走逃竄。但是門外守着一衆士兵,即便是角門處也被包圍了。但凡從府内逃出的侍衛婢女們皆成為他們的刀下亡魂。
交戰正酣之際。
“你的事情我并未洩露。”鄢将軍開口。
黑衣人聞言,怔了片刻,警惕道:“那是誰?”
“你想知道嗎?”
鄢将軍一步步走近,步伐中帶着殺伐之氣,紅透了的雙眼在黑夜裡仿佛一束火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噴發。
大抵是被方才的問題擾亂了心神,黑衣人竟一時間感覺不到鄢将軍的存在,亂了方寸。一股不安感湧上心頭,戰鬥最忌諱的便是臨陣慌神,趁此之際,鄢将軍提劍一劍刺向對方的咽喉。
對方被一劍封喉,應聲倒地,再也無法醒來。
方才的激戰中他的腿受了傷,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門外。眼前昔日華貴安甯的府邸早已變為火海,一衆奴婢侍女們死的死,傷的傷,屍橫遍野。
望着眼前凄涼的景象,他面無表情,昔日如鷹一般的雙眼不複存在,瞳孔中映出的火光卻再也燃不起來。
他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隻是沒想到,人的心可以這麼狠。眼淚奪眶而出,短刃應聲落地,雙手顫抖着将被淚水沾濕的雙眼捂住。
“獨留我一人,百口莫辯,該如何向聖上交代。”說罷鄢将軍引頸自刎,再也無法醒來。
火光中依稀可看見一個奔跑的身影,鄢夫人看見倒在地上,短刃上沾染着溫熱的鮮血。
“夫君!你醒醒!醒醒!”
女子無語凝噎,一聲聲呼喚着夫君的名字,直到嗓子哭啞,再也說不出話。
“巧兒來看你了……”
緩緩站起身,拿起夫君身邊的短刃,鄢夫人一刀刺向自己的心髒,倒在夫君的懷裡,二人就此火光長眠。
這一夜發生的血光之災自此傳遍整個長安城,迄今為止都是一樁懸而未解的疑案。而奇怪的是,這樁案件死者衆多,可聖上卻并不重視這樁案件,而是命廷尉早早結案,最終被判為劫财,兇手乃當地十惡不赦的地頭蛇,最終被捕,判處秋後問斬。
于是,這樁案子就不了了之,并且皇帝下令,凡提起此案者,即滅其族。這下更是無人敢提起此案。
萬幸的是,當年被滅門的鄢家并沒有絕後,同劉瑾一起看燈會離家出走的鄢墨卿就這麼躲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