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猶豫地抓住墨卿剛要縮回去的手,竟抓了個空。像是不服輸一般,再次握緊雙拳想要抓緊什麼,手心卻依舊空空蕩蕩的。
早已被驚醒沒有絲毫睡意。揉揉太陽穴,睜開眼望向四周空無一人,劉瑾落寞的眼神被昏暗的光線籠罩。忽然感覺周身乍亮,一旁的紅燭仿佛個個挺直背脊頑強地一點一點綻放着微弱的生命之火。
此刻他心中暗喜,除非明月當空,大殿昏暗到無法辨認奏章之上的字迹,他才會命下人們于窗前點燃兩根帶有蜜香的黃蠟。
恰恰每每此時墨卿見狀後搖搖腦袋告誡他:
“陛下每日奏章如山,案牍勞形,雙目恐不堪此重負,若無暇顧及臣為君點蠟可好?”
說罷片刻間昏暗的宣室殿在燭火的映照下散發出溫暖的火光。
劉瑾見大殿倏然亮如白晝,心裡暗喜,定是墨卿回來了。可回身望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挑起簾幕一角,真令他又欣喜又失望。
“怎麼,不是鄢家小公子令陛下失望了?”
來人一襲绛紫長衫,手持染香扇,眉峰似劍,偏生眼角挑着三分倦,朱紅色的唇瓣始終保持着微笑的弧度,扇子帶起的輕風輕輕拂起垂在額前的發絲。
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蔡賢,蔡小侯爺。隻因生性風流,手中一把折扇常不離身,如今年方二五的他依然脫離不了這“小侯爺”的“美稱”。
蔡賢雖姓蔡,可他的父親卻是先帝之弟臨宴王劉旋之子,雖不是親生,卻也視如己出。
“多年未見,陛下還是這麼英俊無雙,可惜了那些仰慕陛下的萬千少女啊,隻能于夢中同陛下相會了。”
蔡小侯爺輕啟折扇,笑不露齒,一雙勾人的桃花眼一掃殿中暮色,同燭火交相掩映令整個大殿栩栩如生。
“多年未見,小侯爺愈發風流無雙,不知是欠了哪家女子的情債到朕這來避難了?”劉瑾輕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他們從小大大不變的相處方式。
“少來了。”蔡賢走上前,手肘撞了下他的手肘,二人相視一笑。
在他面前不用行稽首之禮的隻有兩人,一個是墨卿,另一個,便是蔡賢。
此間燭火下兄弟二人重逢,自然是無話不說,秉燭夜談。
蔡小侯爺輕搖折扇,栩栩如生、眉飛色舞說着這七年來臨宴國的治理狀況,臨宴王的治理之策,以及……他的種種風流韻事。
說起正事自然是讓小侯爺提不起精神,一旦說起這臨宴國裡有名的花魁舞姬那所有的瞌睡蟲都被橫掃殆盡。紅袖閣的紫煙姑娘日日為他彈曲,卻招來閣裡其他姑娘們的妒忌,于是小侯爺不偏不倚,天天換不重樣兒的女子唱曲跳舞。畫丹坊的如意對他一見傾心,甯願砸自個兒的招牌隻為換這小侯爺的回眸一笑。
古有雲“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句話在這蔡小侯爺身上展現得淋漓盡緻。情之一字但凡入了局想脫身都困難,隻是旁人都知道,聰明如他,怎會令自己陷入情網呢?
劉瑾一旁傾聽着,無奈搖了搖頭感歎這麼多年這小侯爺還是一點未變,真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瑾兄呢?可有心愛的女子?”
聽聞這句劉瑾方才飲下的茶水差點噴出,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朕平日裡啊政事繁忙,哪有空想什麼心愛女子,荒唐。”
“不是沒有時間想心愛的女子,是把時間都留給了他,是不是?”蔡賢起身一個轉身将折扇阖上,指了指面前的劉瑾:
“現在朝中上下都在傳你倆的事,甚至傳到了我們臨宴國去了。我這個同你倆一塊兒長大的還不了解啊,在這麼下去,我是擔心墨卿的安危。”
言下之意是希望二人收斂些,切莫這麼明目張膽。
“聽聞太後近日張羅選妃之事,本是準備邀請父王前來,可他近日公務纏身走不開,想着你我一同長大,情同手足,自然是比我父王更了解你,于是便派我來啦。”小侯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在昏暗的燭光中顯得有些刺眼。
“所以你是母後派來勸我封後娶妃的?”劉瑾雙眉颦蹙,借着昏黃的燭光看不清神色。
蔡賢聞言一怔,随即又是咧嘴一笑,展開折扇扇了扇風,雲淡風輕道:“當然不是!走,比劍去,你我好久沒比試一場了,這次定不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