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猛然回頭,隻有夜風的呼嘯聲在耳畔回響。
劉瑾試圖追趕,奈何此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根本不知從何處追起。他咬牙切齒,握緊的雙拳在袖中狠狠攥得緊緊的。
“逃得夠快,不知我們二人之間的談話他偷聽到了多少。”鄢墨卿望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凝眉沉思。
忽然間,左手被緊緊握住,握住他的大手手心被汗水浸濕,他轉頭回望劉瑾的側臉,依舊威嚴如初,不苟言笑,可隻有他才知道,這個表面上威嚴萬分的九五至尊内心深處不易讓人察覺的脆弱。
他聲音顫抖着:“墨卿,朕害怕。”
“陛下在怕什麼?”鄢墨卿輕輕笑着問道。
“朕是怕,若此次真的牽扯到背後的勢力,朕該怎麼保護你,本來此事就和你毫無關聯,朕很後悔将你卷進來。也曾想過讓你遠走高飛,到一個遠離是非的地方,離開這宮裡,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可朕……可朕舍不得,舍不得你就這麼離開朕,那朕活着,和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别?”劉瑾雙肩抑制不住地顫抖,此刻如同一隻受傷的老虎一般舔舐着自己的傷口。他看向鄢墨卿深邃的眼神好似要将心底無處訴說的話語在此刻一并盡數道來一般。
感受到身旁之人不安的神情,握住他的手顫抖着,手心滿是盜汗。忽然,被握住的左手此刻反客為主貼着劉瑾手背繞了一圈後回握他的大手。掌心間傳來的溫度溫暖着二人的心,此刻的夜風卻也不覺得如此寒冷。
“陛下的關切,臣心領了,隻是,與其坐以待斃等着被陛下保護,不如在困境中磨練自己,讓自己更加強大。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最厲害的,莫過于隐于朝,在朝堂中修煉自身,這便是臣想要過上的生活,陛下亦不必自責,這是臣選的路,臣永不後悔。”
此刻的鄢墨卿依舊笑盈盈地站在原地巧笑顧盼,宛若仙子一般的面容在夜空中好似昙花一現,劉瑾生怕下一秒他就要離自己遠去。對上他堅定而熠熠生輝的赤眸,劉瑾隻覺得這個平時人淡如菊的墨卿此刻卻如熊熊烈火一般灼燒着自己的心。
“不愧是我認識的墨卿。”劉瑾嘴角勾起一笑。很早就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像個倔強的小貓一樣,明明脆弱的很,卻總是撩起利爪不畏艱難面對周圍的一切。
“墨卿……墨卿……”像是怎麼叫都叫不夠一般,劉瑾一直重複着他的名,直到自己下定決心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問道:“母後最近在催促朕納妃選後一事……你,怎麼看?”
鄢墨卿聞言先是怔愣片刻,眼神拼命閃爍着,雙拳在袖中緊握,深呼吸一番,試圖讓自己看上去平靜如常。可這一切劉瑾都看在眼裡。
“莫要說是陛下,就是正常男子,齊家治國平天下乃孔夫子給予天下人的教誨。治國先要齊家,齊家便要娶妻生子,這是誰也無法逃過的因果循環。何況陛下貴為九五至尊,延續整個大漢江山的血脈更是陛下的責任所在。”深呼一口氣,鄢墨卿赤色的眼中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劉瑾聞言雙眼微眯,狐疑地看着一旁面無表情的鄢墨卿,有些艱澀地開口道:“你當真如此想?”
記得小時候自己不念書,墨卿也總是在一旁用孔夫子的話勸誡自己。
回應他的是鄢墨卿上揚的嘴角,風輕雲淡的笑容。
此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晨露挂在枝頭順着樹葉滴落。此刻處于皇宮偏僻一隅的冷宮周圍泛起朦胧霧水。
鄢墨卿低垂着頭,不敢直視劉瑾熾熱的雙眼,此刻的他隻想快速離開這裡,逃離劉瑾的身邊。正欲轉身,卻被劉瑾一隻大手擒住,死死被圈在他的懷中。
就在半推半就間,劉瑾抓着他的手,拇指和食指往嘴裡一放,做出吹哨的手勢,此刻一聲哨響響徹雲霄,未過片刻,一批紅棕色駿馬疾馳而來。
将鄢墨卿打橫抱起帶上馬背,自己也翻身上馬疾馳來到東邊宣平門北側的城門樓,登上城樓,清風吹拂衣角,帶起根根分明的發絲。
卯時,天已微亮,守城門的士兵換崗将城門開啟。朱紅色的大門在晨曦微光的照耀下顯得無比鮮豔。
劉瑾一聲令下,一群群士兵從遠處齊刷刷趕來,各個手拿折戟頭戴盔甲,面色肅穆。他們來到城樓下整齊劃一地站定。馬上的騎兵們亦是騎着駿馬飛馳而來,場面雖說不上聲勢浩大卻也足以令人震撼不已。
随着劉瑾一聲令下,士兵們高舉長槍高呼“聖上萬歲、聖上萬歲!”風聲,馬蹄聲,呼喝聲,聲聲如一,劃破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