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如斯場面,鄢墨卿斜睨着劉瑾,深深看了他一眼,紅色的雙眸中寫滿了不解與失望。
底下士兵們仰望城樓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五至尊,眼中充滿了敬仰。城樓上的君主将心愛之人攬在懷中,睥睨腳下,仿佛将萬裡河山盡收眼底。
“墨卿,你要這天下,朕便許你這天下。可朕知道,這并不是你想要的,你究竟想要什麼……朕究竟可以給你什麼……”一代天子按住他的瘦削的肩膀,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仿佛一個脆弱無助的小孩。
“昏君。”二字輕輕從他口中吐出,。卻強勁有力,穿透風聲傳至劉瑾耳畔。劉瑾隻覺得内心墨卿瘦削的肩膀膈地自己下巴生疼
“于城樓下擅自集結軍隊按律當屬謀逆之罪。縱然陛下貴為君主,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之後别人又當如何評說?明君便要知道自己肩負的重任,切勿做殺伐任性的昏君啊陛下!”鄢墨卿将二人之間的距離拉開,瞬間擡起赤紅色的眸子,目光交彙間是劉瑾鮮少領略的剛毅。
望着城樓下黑壓壓的士兵們,城樓之上的九五至尊看似風光無限,應有盡有,過着千百年來無數人豔羨的生活,随着他自嘲一笑,“站在高處,自然是要肩負更重大的責任。”
“墨卿,你可曾對朕有半分真心?”巳時已過,太陽早已從東方升起,春光暖陽,正是惬意之時,可劉瑾隻覺得高處不勝寒,心如冰窖一般也跟着冷了半截。
回應他的是鄢墨卿平靜的話語:“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墨卿不過是陛下可有可無的臣子,沒有輔佐陛下之才也沒有鞠躬盡瘁之心,可即便是像臣這樣的草芥,也要遵守禮法,否則該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又是一副俨然自以為是聖人的表情及言語,劉瑾啞然失笑道:“你知道的,朕要的從來就不是這江山……”。他真的很想将他的心挖出看看究竟是黑是白。
“不要江山要美人?陛下,您真這麼想?”耳邊傳來鄢墨卿鄙夷的話語,赤紅的眸子裡寫滿了嘲諷。
自古以來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君主不是成為亡國之君就是為亡國的禍患埋下了種子。
“愛從來不是一方依附于另一方,而是二人不分彼此,生死與共。什麼坐擁天下,共享河山,不過是戲文裡經人杜撰的風花雪月罷了。”
說完這句話,鄢墨卿走過劉瑾身旁,清風帶起他如瀑般的發絲,竟顯得幾分決絕之色,他頭也不回地走下城樓。
而城樓下的士兵們依舊在原地恭候着,眼神中依舊寫滿了鄭重敬仰之色。
“或許朕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但起碼,朕也渴望像平凡人一般擁有喜怒哀樂……”望着鄢墨卿漸漸遠去的背影,劉瑾獨自一人站在城樓上喃喃自語。巍峨的城牆之上,一人孑然而立,誰能想到這孤零零的身影竟是當朝天子落寞的背影。
*
長樂宮内,紅色帏幔遮掩着窗外明媚的光線,春風吹進室内,一陣陣勁風帶起垂挂在地上的簾幕層層搖曳翩跹起舞,使得室内昏暗如暮卻又鮮紅似火。
深深簾幕掩蓋着一張雍容不俗的面龐,半遮半掩之間竟透着幾分神秘。
中尉闫睿今早巡邏京師之時,騎馬巡至宣平門城樓處,見一衆士兵們整齊劃一站在城樓之下宛如一座座密不透風的牆。而于城樓之上長衫而立的正是當朝君主劉瑾。而伴在他身旁之人,正是當朝佞幸——鄢墨卿。
闫睿手持長纓仰望城樓,城樓之上隐隐約約見二人身影重疊,一玄一青,在清風吹拂下衣袂交疊在一起,分不清究竟誰是誰,可其中一人冕旒垂目,不怒自威的神色隔着數丈高的城樓令他猛然止步。而另一人,不用思索便知,定是當朝皇帝身邊的寵臣——鄢墨卿。
跪在長樂宮門口,闫睿将此事一一禀報給隐于紅色簾幔之後的梁太後。良久,從帏幔内傳來陣陣笑聲,不似美人之嬌笑,更似是一種嘲笑。
隻見人影随着步伐走進被拉得更長,帏幔映出的身影越發清晰,笑聲也越發張揚。
“看來,選妃一事無論如何都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