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寒涼,伴随着鳥鳴聲一派祥和之氣。隻是此刻正上演着一出兵刃相見,趁火打劫之戲。
鄢墨卿坐在馬上,雙手緊握缰繩,他的身後便是懸崖,隻要再退一步便會墜入深淵。馬兒似是察覺到了危險,四隻蹄子緊緊扒緊懸崖邊緣,不敢妄動一步。
“我想這位英雄同在下是否有何誤會?在下自幼父母雙亡,隻留下這一匹汗血寶馬,我便騎着它等山川,望遠山,同它四處流浪,相依為命。”說着輕撫馬兒疲憊得顫抖不已的脊背,馬兒感受到來自主人的輕撫随之發出低低的嘶鳴。
“好,既然你說碰巧路過此處,那你答應老子一件事,老子便放你走!”為首的土匪頭子舉刀直指鄢墨卿,咬牙切齒。
“這位英雄說什麼我都答應。”
“不要去甯遠縣。”土匪頭子神色冷酷,龇牙咧嘴地再次揮刀逼近。
鄢墨卿聞言心神一凜,目光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啞然之色轉瞬即逝。
“英雄說不去在下絕對聽從命令,說一不二!”說罷他雙手高舉,無辜地看着眼前面色兇狠的土匪頭子。一雙赤色的雙眸在一衆土匪的逼視下顯得楚楚可憐,身下的馬兒亦傳來聲聲悲鳴。
此刻的他猶如生長在懸崖峭壁間快要凋謝的花朵,清風吹拂間幾绺發絲拂過臉頰,他眼眸低垂,蒼白的面容顯得蒼涼而凄美。
“撲通”一聲,長刀應聲落地,一旁的下屬望着中間似是被奪了魂似的老大,心頭震驚。
“老大……”一個矮個子穿着粗布短褐的手下面帶擔憂輕聲喚道。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
聽聞詞句,衆人紛紛了然,這是他們老大又被美人勾去了魂。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土匪頭子撿起地上的長刀輕咳一聲:“這次本大爺就放你一馬,記得信守承諾。”
言罷,幾個土匪側身讓路。鄢墨卿頓時如釋重負,正欲策馬揚鞭飛馳而下,就在此時,土匪頭子卻拿出長鞭勾住馬蹄。馬兒一隻蹄被絆住,連帶着馬上的鄢墨卿也重重跌落在地滾落下山坡。
方才那一絆力道之大,人和馬具無法動彈。
周圍泥土青草的腥氣混合着陣陣血腥味直灌入他的鼻中。
艱難地睜開雙眼,隐約間一人蹲下身,土匪頭子狡猾的笑容映入眼簾。他伸手嵌制住鄢墨卿的下巴,一口大白牙明晃晃地照在眼前。
“不是……說好了放我……走嗎?”他疑惑着,嘴角冒着鮮血,渾身上下痛得四肢百骸都在叫嚣,面色慘如白紙。
土匪頭子手握的更緊,輕蔑道:“放你走的前提是,你不去那。”說罷指了指山腳下人流攢動的鬧市——甯遠縣。
“我隻是……路過,不去就是了,英雄何必重傷我和馬兒?”
土匪頭子顯然不相信他的話,雙眼微眯,寒光一閃而過:“路過?那這是什麼?”他冷哼,眼疾手快地将他别在腰間的腰牌取出。
隻見木牌上刻着“甯遠縣路引”,末尾還蓋着甯遠縣縣印。
“如假包換,此乃甯遠縣之路引。若隻是單純路過怎會持有甯遠縣路引,這位公子哥你該如何解釋?”
眼看目的就要達成卻突遭飛來橫禍。本以為服個軟便能蒙混過去,誰知這土匪頭子手段了得。況且自己身負使命,此刻保住性命才是上策。
“你們,要多少錢?”鄢墨卿問道。
土匪頭子聞言滿臉譏笑,充滿挑釁地看着他:“這位俊俏公子爺,我們不要你錢。”說罷頓了頓,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詭異。
這眼神着實像看見小綿羊的大灰狼,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将獵物大快朵頤以享口腹之欲。
再後來,他隻覺兩眼一黑便沒了知覺。
*
他是被凍醒的。
雙目微張,耳旁清脆的鳥啼聲回蕩在山谷間,叽叽喳喳的打破了滿山的寂靜。
吃力地撐起身,後腦猶如被一根絲線拉扯再次令他跌落地面。
後腦疼痛難耐,索性就這麼躺着,他單手伸向天空,此刻正值正午,豔陽高照,灑下的陽光透過指尖縫隙照進他赤色的眼眸中。
不自覺打了個噴嚏,雙手環臂抖了個哆嗦,此時他猛然發現原本光滑的錦絲綢緞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薄薄的錦緞。
“阿蠻——阿蠻——”這是他為劉瑾送他的汗血寶馬所取之名。連喚數聲,皆無回應,定是被那幫山匪搶了去。就連身上這一身專門為趕路而穿的黑袍也未能幸免。
他歎了口氣,突然間像是想起什麼重要之事,手伸向腰間探了探,除了一片絲滑質感之外,别無他物。
他的通關路引去哪了?
錢可無,衣可無,馬可無,可路引沒了他便進不了甯遠縣,去不了甯遠縣便無法調查縣令貪墨一案。此案查不了不是白跑一趟?
白跑一趟不說,遊戲尚未開局便被剝奪參賽資格未免太過殘忍。
不過,他沒被那幫山匪棄屍山野已算不幸中的萬幸。鄢墨卿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咕噜——”腹部傳來一陣叫嚣,擡頭望向天空,太陽已漸漸西沉,不盡快下山要麼餓死,要麼被凍死,要麼成為山中野獸的腹中之物。
爹娘走得早,而他又從小長于深宮時便同太子劉瑾共享宴席,什麼山珍海味、美味佳肴那不是伸手就來。可以說從小到大他都未在生計上吃過苦。現如今,突陷泥沼,饑餓難耐,隻恨當初未同父親學過打獵的本事。
此刻鄢墨卿的身子動彈不得,眼珠卻滴溜溜地轉個不停,正巧瞥見身旁的樹下正蹲着隻大肥兔酣睡得正香,草叢間飛舞的蝴蝶在它耳畔飛舞,垂下的兩隻兔耳時不時顫動着。
這莫不是傳說中的守株待兔?
鄢墨卿内心竊喜。這大肥兔毛發濃厚而光亮,想必肉也是鮮嫩肥美。
盤中物近在咫尺,活命要緊,他怎麼能不動心?一個猛撲過去,大肥兔聞聲立刻驚醒,蝴蝶受到驚吓振翅而飛。
一頓猛撲後他無力地趴在草地上,沾了滿手兔子毛。這下好,不但沒抓到獵物還啃了滿嘴泥。
别看那隻大肥兔滿臉橫肉,身段頗為靈活,狡猾得很。思及此,朝堂上大腹便便,賊眉鼠眼,滿目算計之輩的臉龐頓時浮現在他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