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思無益,見天旋地轉之感稍有好轉他便緩緩起身環顧四周尋找下山之路。
好不容易下了山,沿着驿道向前行,眼前被樹木遮蔽的建築逐漸露出了飛檐翹腳。
黃昏時分,烏鴉繞着城樓盤旋在空中,“嘎嘎”之聲此起彼伏,響徹天際。
甯遠縣近在眼前。
再往近處走那些個守城門的侍衛們整齊劃一地立于城門兩側,神色肅穆。聽聞此地商賈衆多,來此地行商之人多如牛毛,本以為可以趁人多穿過關卡蒙混過關。怎料放眼望去,如今守城的侍衛竟比途經此地的異鄉客都要多。
舉目四望,他内心思忖,往前不行,往後便又回到來時的山路。這一排除,便隻剩下左右兩邊可探。
令他頗覺神奇的是,他一路前行,所經之路皆是寬敞的官道。而望左右,道路狹窄,僅可容騎,更不用提車馬并行,乘轎而行之類的豪華陣勢了。
如此看來,官員商賈定不會以此東西之道前往甯遠縣,百姓們為安全多會選擇寬敞而平坦的官道而行。
那麼這條路存在的理由便令他頗感好奇。
此刻日薄西山,沿着太陽下落之勢向西行去,果見不遠處有一稍有人踏足的小道,樹木交相掩映間隐隐能看見一座兩層高的木屋。
行至門口,其牌匾上大書“隐青山”三字,一旁招牌之上寫:
新店開張,任君品嘗,不收一文。
早已饑腸辘辘,饑餓難耐的他顧不得其他,心中暗忖,若免費正好,誰讓這酒肆開得那麼偏僻根本無人問津。
不過他心中也做了最壞的打算,若向他收取銀兩,大不了白吃完免費給老闆當苦力。
深吸口氣輕推門,門吱呀一聲敞開,本以為新店開張,好歹也會有幾個好占便宜之人前去品嘗。誰知眼前除幾張桌椅竟空空如也。
難道這店還未開張便要倒閉?
正自疑惑間,一中年男子捋着山羊胡從樓上走下,見到鄢墨卿笑得合不攏嘴,拉着他的手往裡請:“客官遠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小的這就為客官倒杯熱茶為您解去一身疲乏。”
話音未落,男子拿起搭在肩上的麻布擦拭了幾下并未出汗的額頭,轉身為他倒水,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詢問之音:
“方才在下看門口招牌處貼有‘新店開張,不收一文’的字樣,可是真?”勞累多日,他此刻渾身酸痛難耐,早已顧不上禮節随處找了個椅子便坐下。
男子聞言神秘一笑答道:“如客官所見。”言畢便轉身若無其事地準備起了茶水。
茶碗端上,熱水從茶壺的壺嘴處傾瀉而下,沿着杯壁澆溉數圈,片片茶葉升起漂浮在熱氣騰騰的水面之上。
鄢墨卿手持白瓷杯蓋,将茶水沿着杯子内壁轉了數圈,輕輕吹起,氤氲水汽打在臉上,暖暖的。
“如今正值春季,春寒料峭可不是亂說的,客官風塵仆仆趕到此地本就不易,再不穿嚴實點兒凍壞身子可就得不償失了啊!”老闆語重心長道。
他苦笑,正常人誰隻穿裡衣出門?
一陣床穿堂風吹過,進來時并未關門,冷風灌入脖頸,令他渾身直打哆嗦。
“客官,還是趕緊吃點熱乎的暖暖身子。”酒肆老闆一邊眉飛色舞地說着一邊遞過手中菜單。
“這珍珠鮑魚粥啊是我們這的招牌菜,客官要不來一份?”老闆使勁兒擠兌着他本就不大的眉眼,笑得同菊花一般,滿臉褶子。
此時肚子發出不合時宜的聲響,他哪裡還有心思研究這裡的招牌那裡的山珍呀,招牌的菜名都沒聽見便胡亂應了下來。
“珍珠鮑魚粥,清炒油麥菜,紅燒獅子頭,醋汁兒小籠包,再來三碗米飯,二兩鍋貼!真是葷素搭配,幹活兒不累!客官一看便是品味非凡之人!”
老闆在一旁點頭哈腰,啧啧稱贊,笑聲似是要将屋頂掀翻。
這些難道不都是你為我點的嗎?鄢墨卿心道,背過身犯了個白眼。不過一想到這一頓不收任何銀兩心中自是感激不已。他心道也許是為了讓更多人嘗到這道菜從而打響名聲為今後的口碑打基礎呢。
如此一想,一切變得合理了許多。
他低頭看了眼盛着珍珠鮑魚粥的碗。鮑魚隻有一隻,更令他驚訝的是碗裡竟隻有幾粒米!
這哪是珍珠鮑魚粥,分明是珍珠鮑魚湯。
真應了這句俗話說便宜無好貨。但舉重以明輕的話,這不收一銀一兩的餐竟意外不錯,畢竟是雪中送炭。
如此一想,一切又變得合理了許多。
可世事難難料、事與願違。
就在他大快朵頤,風卷殘雲般席卷完桌上的飯菜時,吃飽喝足摸了摸有些許脹感的肚皮,身後冷不丁幽幽然傳來句:
“客官,總共五道菜三碗飯,一百二十文錢。”
!
不是任君品嘗?不是不出一文?
“可是招牌上不是明明白白寫了‘不收一文’嗎?剛才還向您确認了一遍您這麼快就忘了?”果然天下沒有沒有的午餐,最壞的結果終是被他料到了。
“哪有什麼招牌,客官莫不是看錯了?”老闆狡猾一笑,再怎麼收斂都無法掩飾他此刻計謀得逞後的竊喜之色。
鄢墨卿奔向門口,四周空蕩蕩的,哪還有什麼招牌。
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中了這酒肆老闆的計,招牌定是趁他不注意悄悄搬走了。
“那我幫你幹活!直到将這頓飯錢還清為止。”他不情不願道。
半晌,對面突然哈哈大笑,“你啊,不用幹活,替我做件事,我就放你走!”
“什麼事?”竟然有不用還錢的好事,心中有股不詳的預感。
“殺一個人?”酒肆老闆眼神由方才的戲谑轉為狠戾,眼中寒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