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江談夙。”
江談夙走上前去,站到來人面前。她鳳眼輕瞥,看了看梁岱衡,長相俊美無俦,教養也很好,他身後跟着五個人,貴公子打扮。
梁岱衡忽然見到江談夙的容顔,微微一滞,拜下身:“梁岱衡見過縣主。”
其餘人也歪歪扭扭的躬身行禮。
江談夙不喜繁禮,揮揮手:“免了。”
梁岱衡望着她,含笑道:“我等正要進城去,縣主是否與我們一同前往?”
“城門不是關了?”
“不走城門。”
“不走城門走哪裡?”
梁岱衡低笑:“自然是走夾道。”
江談夙哦了一聲,也不多問,說:“那就有勞梁公子帶路。”
“家父已知縣主即日要到靈州,進了城我自去通知他來觐見。他老人家定必高興得連馬都不看了。”
江談夙點了點頭,故作沉穩,命令隊伍拔營,跟上梁岱衡。然後一行人又浩浩蕩蕩趕去靈州。
靈州城牆西北面有一個不起眼的門,梁岱衡向阍吏出示對扣的環魚牌子,不一時門打開,隊伍從容進入,裡邊連着一條一丈寬的甬道。
靈州是軍事要塞,建這麼一條甬道當然為了辎重運輸,但此時大朔國無戰事,這條甬道便成了梁岱衡等貴族子弟自由進出城的密道。
公器私用,膽子挺大的。這是江談夙對梁岱衡等人的初步看法。
甬道盡頭連着一個大院落,梁岱衡在前方下馬恭迎,江談夙坐在馬車中,白歧替她拂開簾子。
梁岱衡:“若縣主不嫌棄,可到鄙府暫歇幾天,待将亭侯府收拾出來,再搬過去不遲。”
江談夙笑道:“梁公子有心,但依規矩我需先與靈郡郡守、靈郡都尉會面,再與梁使丞見面。禮法秩序不可輕廢。”
“縣主考慮周到,那梁某先歸家告予家父消息,待縣主酌定日程,再登門拜會。”
梁岱衡面色不變,恭恭順順帶人先離開。
江談夙看那群貴公子十有八九嘻嘻哈哈,也不怎麼把她真正放在眼裡,有些厭煩。忽然,餘光中撞見一道視線,陰沉肅殺。江談夙仔細看那個人緊随梁岱衡,才覺得突兀。這人穿着打扮比周圍公子遜色不少,不似出自豪紳士族。這個人匆匆看了她一眼,扭頭便走了。
“回亭侯府。”應必萩充當江談夙的傳話人,向衆人下令。
賈東西當羅盤,指揮方向,一人行在無人街上緩步行進,直走了半個時辰才到達亭侯府。
江談夙見到亭侯府内燈火通明,門前翹首立着兩個人,其一正是文霁,其二是朔京江府的管家,名喚孫延石。他們二人早一步到達靈州,已将亭侯府裡裡外外張羅妥當。
文霁迎上來,握住江談夙的手:“夙姑娘,你總算來了。”
江談夙環顧周圍,偌大一條街隻有兩座宅院,東邊這座是亭侯府,亮着燈,門裡門外忙前忙後地搬東西。西邊那座顯然也是富貴人家,沒亮燈,大門緊閉,冷寂蕭條,好似沒住人。
“那戶住的是什麼大人物?”江談夙問文霁。
文霁:“打聽不出來。隻知道主人家姓王,喜靜,定居三十裡外的清邊鎮,偶爾才來一次。”
江談夙點點頭,那就是沒必要結交的鄰居。
孫延石将江談夙引入議事的廳堂,江談夙看牌匾——昭夙苑三個字是新漆的,昭白夙願,符合她心意。
進入廳堂,江談夙問孫延石:“孫管家,近日靈郡民間有什麼新鮮事嗎?”
江談夙想,太蔔寺和司天台都說北方有兵變之兆,民間或許有預兆流言。
“這裡每日都有新鮮事。今兒是大朔百姓與藩人搶地盤,鬧得互市提前結束。昨兒從涼州過來幾名藩客,通行過所丢了,從他們身上搜出西涼的驿鈴,官府将他們當作盜賊逮進大牢,如今由郡丞審着。再前兩天,有個馬倌被人當街害命了,他妻兒卻失蹤了。”
白歧好奇:“妻兒害了馬倌的命,逃了?”
孫延石:“傳聞馬倌養出了馬瘟病,連死了一百多匹好馬,他妻子怕被牽連,連夜抱着兒子跑了。”
白歧更好奇:“馬瘟病怎麼養?”
“那便不曉得了。”孫延石長着一副老實人模樣,說什麼話都顯出十二分的真誠。白歧便沒有追問。
“姑娘還是早些歇息,明日再來頭疼這些事。”孫延石看着江談夙長大,心疼她小小年紀就要當這勞什子靈州亭侯。
江談夙遣散衆人回去休息,文霁這才将她帶去起居的閨房,就在昭夙苑後邊,叫栖夙齋。
文霁本要吩咐廚子做一碗熱羹湯,但江談夙着實累了,把文霁推出門外。趁今夜尚算安甯,能睡便睡。
栖夙齋推窗能見後花園,石徑之中有一方小池,池邊栽三色秋菊。江談夙聞見花香,推窗見到月下此景,瞬間心曠神怡。
忽然,池面上有粼粼光點,江談夙順着光點往上尋,竟是隔壁王家一處樓宇燈光倒映過來。
不是沒住人嗎?莫不是遭賊了?
又聽聞街道上有馬蹄車軸響動聲,江談夙好奇拉開門,文霁恰好在門外走動,迎面說:“奇了怪了,見過半夜逃家的,沒見過半夜搬家的。”
“怎麼回事?”
文霁端了一壺熱茶進來,說:“聽孫管家說,王家搬來了許多東西,正趕着布置,許是有人要住下。”
“這是熱參茶,姑娘喝了快去睡吧。”
江談夙猛灌幾杯參茶,在文霁的盯視下,困倦爬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