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欽這些年四處走動,也聽聞過商陸的事迹。因商陸混迹在各大宗門之間,兩人也有過一面之緣。
修仙之人,或多或少都靈力,哪怕靈力低微,同是修仙之人也是能感知到。可商陸渾身上下竟無一絲靈力,說他也是擁有金丹的修仙之人,也實在令人詫異。
祁念洵若有所思地搖搖頭,道:“不知道商陸經曆了什麼,他體内封存了一顆無法運轉的金丹,或許正因如此,才會覺得他隻是個普通人。”
“無法運轉?”
祁念洵深吸一口氣道:“商陸應該有什麼難言之隐,他沒說實話,我也不好推測,或許是結成金丹沒多久受過什麼外力損傷導緻金丹無法運轉。”
門外,商陸并未遠離,祁念洵和柳淮欽的對話,他從頭到尾都聽到了。他伸手捂着自己金丹所在的位置,雙眸微顫,内心激動不已。
他萬萬沒料到,自己體内竟然還留有金丹,他的金丹從未被人銷毀過。
和祁念洵一樣,十歲結成金丹的商陸,也曾轟動修仙界,被衆人追捧,他也為之驕傲和自豪。
可五年後,他的金丹便再也無法運轉,被最親近的人殘忍告知已經毀去了他金丹,從此徹底跌落神壇,淪為連劍也拿不穩的普通人。
午夜夢回,每每夢到那個電閃雷鳴雨夜,他都驚坐而起,随即又在苦痛中一遍一遍地想着他們曾經虛情假意的過往。
早些年商陸也在不甘和埋怨,哪怕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成為富甲一方的商賈,也找了不少醫修為自己把脈,得到的結果皆是相同——沒有天資,無法修仙。
沒有天資……
商陸眼眶微紅,顫抖地握拳,眼中滿是不甘。他垂着頭思索片刻後,猛然深吸一口氣,再次闖進來,急切地問:“那可有什麼法子救治嗎?”
祁念洵和柳淮欽同時一愣,視線朝他看去。
商陸見他們不回話更急了,雙手撐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傾,繼續說道:“你一定有辦法對嗎?沈時,從娘胎裡帶出的病你都能治好。”
商陸的身影投射下來,兩人靠的很近,商陸說話的氣息仿佛吹拂着他。祁念洵一時間有點不适應,他不着痕迹地往後靠,靠在了椅背上。
柳淮欽見狀伸手橫在他們中間,隔開了他們的距離。
商陸自知自己失态,不由地往後,歉然道:“抱歉。”
祁念洵瞧了柳淮欽一眼,隻見他眉頭緊皺,神情格外肅穆地看着商陸,似乎在警告他。
祁念洵心底笑了笑,順勢拉着橫在他們中間的手,自然地放在自己腿上握住,他清了清嗓子輕松道:“無妨。你的金丹能治,但我不知道該不該治。”
商陸不解地問:“什麼該不該?”
祁念洵淡淡解釋:“治療不難,需用邪氣進入體内,将包裹限制金丹運轉的外力擊碎即可。但如此行事,等于不停用外力擊打着金丹。金丹連接着全身,擊打時的疼痛也将傳遞四肢百骸,你隻會生不如死。”
“況且,天行有常,能在他人金丹上打上封印的定是用了不小的代價。破除封印,那人性命能否保住我就不得而知了。”
能讓他人把自己金丹封印住,其中商陸必定是知情的,并且似乎……曾經也是甘之如饴。
祁念洵微微眯起眼,指腹輕撫着柳淮欽的手心,目光幽深地看向商陸。他毫無保留地把破除金丹封印的弊端說出,等待商陸的抉擇。
果然,聽到這話,商陸臉色霎時蒼白,他猶豫地垂眸。
這些年世道紛亂,商陸選對了道路,在亂世裡意外發了些橫财。
這麼些年過去,尋求過無數個醫師,商陸早已經不奢求了自己還能否煉出第二顆金丹。
如今有人告訴他,他的金丹一直在體内,還能恢複時,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但付出的代價,确實是他不敢承受的。
會傷那人性命?
祁念洵見他猶豫不決道:“我不清楚你之前發生了什麼,你既有金丹,想必之前也是名極具天賦的修士。那人對你是嫉妒也好還是憎惡也罷,終歸是用自己的性命壓制了你的金丹,想必其間也有威脅你的意味。令你不敢擅自解除金丹上的束縛。”
“你是說他用他的性命,就為了壓制我的金丹?”他垂眼,掩去眼中的哀傷,百思不得其解。
當年之事,商陸并不是沒有懷疑過。
無論是從宗門裡晚輩的年紀排名,還是修為能力的排名,他毫無疑問都應是下一人宗門的宗主。
如果那人是為了宗主之位,大可大大方方的告知自己,依照那人的能力,宗主之位讓給他也無妨,他對此并不介意。
可那人偏偏用了最極端的方式,硬生生毀去了他多年的修為。
“那我若是一直不管會如何?我這顆金丹……”商陸艱難地問。
祁念洵笑道:“不如何,就這麼平凡的把日子過去下。不過現在你作為諸峪宗的金主,也平凡不了了吧。”
這就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人似乎并不在乎他是否平凡,他就是想毀去自己的金丹。
商陸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不是我自誇,若非我金丹出了意外,如今我也算是衆多修士的佼佼者。”
“你現在不也是衆多行商之人的佼佼者嗎?”祁念洵安慰道。
商陸一愣,雙眸閃爍着微光看着他們。
片刻,他突然釋懷地笑了起來。
過去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雖然他依舊很不解,為什麼自己最親近的人會對自己下毒手,阻礙他的前程。
就如祁念洵說的,即使被自己最親近的人背叛,遭受重創,可那人卻用性命在阻礙,也多半有什麼難言之隐。
他深吸一口氣道:“也是,我這天資,在任何方面,隻要我願意,我都是會是強者。”商陸笑了笑,不再郁悶,他大手一揮恢複商人特時有的模樣,“還别說,你這醫師确實有兩下子。醫人先醫心,如今我心事已了,我定有重謝。你缺什麼和我說聲,隻要能用銀兩解決的,我都能給解決喽。”
不愧是行走各地的商人,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多了,心髒的承受能力也越發強大。
商陸最初的茫然不甘,到此刻的坦然,竟隻花了半柱香的時間。
祁念洵也欽佩不已。
在确定商陸這次真的離去後,柳淮欽問出了方才一直想問的疑惑,他幽幽道:“誰會為了壓制一人的金丹,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如此做法,等于把自己的性命拿捏在了對方的手裡。
“看商陸不願意傷害此人,說明此人和他關系不淺。我更好奇的是,這人為何要這麼做。”祁念洵低頭思忖。
封印金丹的術法極為罕見,在此之前祁念洵沒聽過,柳淮欽估計也聞所未聞。
這世上,能夠廣為流傳下來的術法,要麼是世人輕易能夠獲得的,要麼就是大家都可受益的。
像商陸身上這種封印金丹損人又不利己術法,估計在練就時就應該知道此術法無用了。
可這人偏偏千方百計地找出來,并對商陸使用,實在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