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是遴選外門弟子進入通明閣的日子。
按理說,所有弟子必定先入外門,經過考核再由仙長挑選,方可成為内門弟子,真正一探大道。
紅玉不願例外成為衆矢之的。因此主動與南嶺仙長打過招呼。
修仙之人本不能有投機取巧之心。紅玉如此,南嶺心下甚慰。
丈餘高的檢閱台上,紅玉滿頭大汗。
不知為何,比起其他人的題目,她抽到的格外艱難。
大家無非是考較身法、劍術對戰、走天塹路。
她這裡的題目卻要求将靈寶千斤墜挂在腰間一個時辰。
這本就不是沒有修習靈力的外門弟子做得到的。
腰間的千斤墜拉着身體向下,紅玉汗落如雨。
她緊咬牙關,雙膝重重跪在地上,在木質檢閱台上砸出的淺坑随着千斤墜的力量不斷變深。
這樣不行。
再這樣下去,她下身逐漸深陷木台,千斤墜就總會觸碰台面。
紅玉用盡全身的氣力想要站起來,反被千斤墜狠狠拉下去。
臉朝地趴下。
遴選失敗了。
紅玉看向上方。
南嶺仙長惋惜搖頭。
紅玉看向一旁,與聞繹目光相接。看到他平靜無波的神色心下有些了然。
原來聞仙長并不贊同她的選擇。他要以這種方式讓她知難而退。
“此次遴選到此結束。外門弟子凡二千三百餘衆,擢七十七人入通明閣。”南嶺仙長宣布結果。
難道就這樣了嗎?仙山裡耶就在這裡,無上大道近在眼前,她卻要被拒之門外,到凡陸繼續不得舒展的生活嗎?
“我不服。”紅玉朗聲而出。既然如此不妨劍走偏鋒,不管怎樣,仙山她一定要入。
“她瘋了,竟對長老出言不遜。”人群竊竊私語。
“裡耶選材自有道理,豈容你随意置喙?”流雲是南嶺的弟子,直斥紅玉沒有規矩。
“裡耶自诩公正嚴明,卻連弟子一問都禁不起嗎?”紅玉凜然無畏,故意狂言:“弟子乃此間第一人,苦練多年沒有理由落選。”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裡耶外門潛龍伏虎蘭芝充庭。
紅玉不過初入豆蔻,哪裡論得上什麼第一人。她是真瘋了。
南嶺神情複雜。他不懂紅玉何須如此,即便這次遴選真有蹊跷之處,就算一次不過,等到下次也不是什麼難事。
隻他不知,錯過這次機會,聞繹便再不會讓紅玉如願。
紅玉俯身便拜:“求南嶺仙長再給我個機會。若我不成便自求去,再不逗留仙山。”
主動求去啊……人群中認為不公的聲音漸漸消退,取而代之是複雜的神情。
果然年少輕狂,她還不知這意味着什麼吧。
聞繹本想開口阻攔。但見紅玉頭顱彎下,脊梁卻依舊挺直,這番孤注一擲的孤勇模樣,心下一歎,卻未曾言語。
南嶺仙長思忖一番,輕撫美髯:“若你能在我這小弟子手下撐過百招,我就算你通過遴選。小女娃,你敢是不敢?”
“當然敢!”此舉正中紅玉下懷。
南嶺叮囑躍躍欲試的流雲:“和她打一場,莫要使用靈力。”
流雲抄起一柄木劍,攻勢淩厲,向紅玉刺來。
她匆忙躲開,邊守邊退,擋過十招。
流雲有意在師傅和衆師弟面前表現,手腕一動,劍若靈蛇,直尋紅玉破綻。
紅玉一驚,流雲是過五關斬六将的親傳弟子,劍法和體力都非她可比,要想撐過百招,就不能走尋常路。
紅玉故意挨過一下,裝作下盤不穩,踉跄幾步。
流雲看準她年幼力弱,直朝下盤猛攻。
紅玉這幾年可不是白過的,她在教坊學過舞亦學些武。
她骨軟身輕,眼見流雲的木劍朝腿部掃來,輕輕一翻躍向側邊,雙腿分開一字滑向前方,就到流雲身後。
流雲覺察位置變化,轉身将劍鋒掃來。
紅玉飛身縱于劍上,木劍破成兩截時又踩向流雲肩膀。
五十招已過。
小丫頭人雖小還挺有勁。流雲甩開半截木劍,開始施展拳腳。
紅玉見他棄劍,眉目一動,将藏在發間的素銀發釘一齊卸下,向流雲打去。
那銀釘一端削尖,寒芒一閃,就能把人戳個小洞,這回輪到流雲躲閃。
眼看十幾個釘子打完,誰知紅玉又紮下鐵護腕、銅錢、荷包、鞋子向流雲砸來。
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流雲目瞪口呆。
他一身制式白袍,隻有頭頂有發冠束發,他可不想拆掉發冠,披頭散發和紅玉對砸。
眼看七八十招已過,流雲撿起半截的木劍,要是輸給她可就太丢人了。
紅玉已近力竭,卻咬牙撐住。
她一定要赢。
她撿起另外半截木劍。發狠一樣攻向流雲,絲毫不顧斷口的木刺紮進掌心。
強攻當守,破綻百出。
是殺敵八百自傷一千的打法。
第九十招。
流雲身上挂彩,紅玉也遍體鱗傷。
她側頭一咳,鮮紅血迹污了半張慘白面龐,三分凄豔。
烈火燒灼髒腑,寒冰凍結血液。
疼啊,真疼。
可路是她選的,這種疼痛不得不經受。
高處的南嶺和聞繹微微動容。
南嶺欣慰,對聞繹說:“臨危不懼,銳氣無匹。你帶回來各好苗子啊。”
聞繹沒有笑:“可主意太大了些。”
“還不停手?”流雲看向幾乎倒下的紅玉,“我無意傷你至此,且認輸吧。”
“早着呢。”紅玉舔了下唇上破口,騰空而起。
招招朝着流雲緊要處、疼痛處、緻命處招呼。
流雲喉嚨處有一道血痕,那就再加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