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苗苗乖乖坐下任由紅玉擺弄她頭發,“姐姐,我也有問題要問你。你們從哪兒來又要往哪兒去?”
“我們從活人在的地方來,想要往活人在的地方去。”
“往活人在的地方去可不容易。”苗苗說完這句就不再言語。
流雲蹙眉:“這怎麼說?”
苗苗卻不再回應。
等紅玉為她疏好雙髻,她認真向紅玉道謝:“謝謝姐姐。苗苗沒有騙你……你要記住。”說完就蹦跳着離去。
“她要你記住什麼?”流雲不解。
紅玉指了指手心,又将手指放在唇中,做出一個不可說的手勢。
流雲了然,苗苗語焉不詳的大概是此方不可說的規則,她卻一筆一畫寫在紅玉的手心。
流雲:“現在去哪裡?”
“按原計劃,師兄去西北,我向北邊。”
兩人在村口牌樓分别。
苗苗在紅玉手心寫下六個字:殺趕屍女,開陰陽路。
意思很清楚,隻要殺掉趕屍女,屍鬼可以自行投胎,他們也可以返回生路。
紅玉向客棧走去,此時正是白晝,客棧卻大門緊閉。
紅玉扣響大門,半晌老闆娘才趕來開門:“怎麼是你?”
“是我啊,老闆。昨晚我們叫了半天熱水,客棧卻一個小厮也沒有,無奈隻能到外面去燒柴禾煮沸水。你們客棧竟然如此待客。”紅玉嗔怪。
老闆娘的紅甲依舊刺目,她白帕輕掩紅唇:“實在不好意思,可奴家也是要睡美容覺的。”
這方世界的屍鬼都是昨夜活動,今晨睡覺。
老闆娘昨夜不在客棧,今晨也不在墓中。她還能是誰?
紅玉一笑,拿過老闆娘手中的白帕,手指卻輕輕劃過她的肌膚。
雖然陰冷但卻是人皮,和苗苗的凝魂之體殊為不同,怪不得由她趕屍。
紅玉不緊不慢:“您的柳鞭放在哪兒了?”
“你說什麼?”老闆娘鳳目淩厲,五指成爪,伏于身後。
“苗苗要我殺你,如此便可開陰陽路,我們幾個就能出去。”
“哦?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我自認眼明心亮,還不會這麼容易被别人當刀使。”紅玉笑道,“老闆娘莫急,我和您說這些隻是為了給出我的誠意。”
紅玉坐在大堂的長凳,拎起木桌上的茶壺,傾身倒了兩杯茶:“請。”
老闆娘依言坐下,裙衣飄飄,端的是風情萬千:“你為什麼不相信苗苗?”
“我相信她,可比起她,我更相信你。”紅玉輕撫杯沿,“客棧倒挂的弓箭是辟邪之物,上面纏的紅線是新的,我在帳台交錢時有一團紅線放在隐蔽處,那是你知道有生人到來,所以臨時做的。我結賬時,你更是有意對我說這裡有五人,是在提醒我的同伴被鬼上身、體有雙魂。你既然可以統率萬鬼,殺我們幾個更不在話下,要殺早就殺了。可我們活到現在,隻能說明你意不在此。”
“那麼,可否請您為我解惑?此方是何方,我們又該如何離開?”
“你倒有幾分聰明。”老闆娘輕呷一口茶,“此事說來話長,我便長話短說。千年前仙魔大戰聲勢浩大,仙洲修士死傷無數才得以迎來慘勝。魔修們雖然身死,但竟有頭目在接引者到來前聚集魔修,妄圖斬殺閻羅。冥界危矣,隻好暫時鎮于裡耶莽山之下。”
“等等。”紅玉隻覺荒唐,“你們可是掌管陰司,位比仙神,冥界自有新的力量規則,難道還怕這些新鬼不成?”
“一般情況的确是這樣。可千年之前能人輩出,仙洲的确有人飛升成仙,魔修也能通陰陽而修煉。他們雖是新鬼,卻力量不俗。”
紅玉點頭:“可這些都是舊事了,裡耶以莽山印鎮壓魔魂,也已經千年無憂。”
老闆娘肅容:“莽山印一年比一年不穩,魔氣外洩将附近生魂化作厲鬼,在仙洲各處作亂。引起冥界重視時,此事數目已多。縱然往生河水可以融化惡念,可是這些厲鬼已經沒有善念,一渡往生河就會神魂俱滅。閻君心懷仁念,決定再給他們一個機會,便在莽山陣眼處建造此域,另此中亡靈一遍又一遍度過其死前所經景象,期望喚醒他們的善意。”
“我是閻君麾下第四判官,一面受命在此地引導亡魂,另一面嚴防魔氣作亂。”
紅玉蹙眉:“判官大人,您說的這些我已經明白了。我們是誤入此地的裡耶弟子,不知可否為我們指條路。”
“無路可走。苗苗對你有利用之心,卻也心懷善意,她的話半真半假。真的是隻有陰陽路開這裡的一切神魂方可離開,假的是要想陰陽路開要殺的不是我,而是要讓這些亡靈心甘情願去執。”
“讓亡靈放棄執念?此事若是這麼簡單,冥界怎會這麼多年束手無策。”
老闆娘漫不經心撫摸自己的步搖:“是不簡單,要不我也不會外駐這麼多年。可我沒什麼欺騙你的必要,除此之外别無他法。”
“您不妨跟我說明白點,要讓他們放棄什麼執念?”
老闆娘微微一笑:“要讓他們心甘情願轉生。另外,你不得和同伴提及此事,死域的另一規則便是真相不可言傳,用筆寫也不行。事關冥界機密,還請你理解。”
紅玉了然,苗苗倒是為她提供了個思路,不能說真話,說真假參半的話倒是無妨。
“老闆娘,我會勉力一試。隻希望您能保證這客棧絕對安全。”紅玉施禮後離開。
事已至此,再難她也要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