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了,紅玉笑道:“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你真的有掌事人的風範了。”
“大钊三代同業,沒有戶籍或對不上就會被嚴懲。”秀慧喝了口茶,“你之前說有一個舊友在宮内,可是商戶不能進宮,我花好大力氣幫你弄了個工戶的戶籍。做得周密,等閑人查不出。”
紅玉點頭:“茶也喝過了,不帶我參觀一下你的寶閣?”
秀慧含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正閣内,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精緻的陳列架,上面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金玉古玩。圓潤的珍珠在錦緞托盤中散發着柔和的光澤;翡翠雕琢而成的如意,綠意盈盈,每一處紋理都訴說着匠心巧思;還有造型各異的金飾,或镂刻着繁複的花紋,或鑲嵌着五彩寶石,燭光的映照下,閃爍着迷人的光芒,令人眼花缭亂。
這些隻是“琳琅逸寶閣”的表面營生,秀慧轉身輕扣機關,在店鋪的深處,有一道隐蔽的暗門。
推開暗門,兩人沿着狹窄的樓梯蜿蜒而下,眼前是一個寬敞的地下空間,四周的牆壁上挂着各式各樣的機關兵器。
秀慧忍不住給紅玉展示:“這個機關形如長劍,劍身卻暗藏玄機,扭動劍柄,便能彈出數枚利刃;這個看似是普通的盾牌,實則内部構造精巧,可瞬間釋放出防禦性的機關術法......”
凡陸有不少她未曾見過的機關零件,齒輪、發條應有盡有。大钊帝都更是能人輩出之地,城中的能工巧匠數不勝數。
李秀慧在這密室裡如魚得水,盡情地延續着自己的機關人事業。暗室亦成樂土,玩得不亦樂乎,沉浸在機關的奇妙世界中無法自拔。
紅玉:“看你比在裡耶時還開心我就放心了。你孤身來到大钊又不敢使用法術,我嘗擔心你碰壁,現在一看是我杞人憂天。你李秀慧自有你自己的一片天地。”
秀慧:“我畢竟活了二百多歲,在大钊算起來已經活過全壽老人的兩輩子。不經世事時不知深淺,想凡人的一輩子那樣短,大家不也每日認真生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嗎?再想起在裡耶和李家的日子簡直像夢一樣。”
紅玉感慨:“如果關象每聽到你這麼說,一定會很欣慰。”
秀慧搖頭。
她永遠忘不了自己的新婚夜。
那夜幾人把屍體和現場收拾停當,又把東西分了分,計劃帶走藏起來,才算不留痕迹。
那面天地姻緣古今統考鏡就交給了關象每。他一看到那面鏡子,就會知道因緣何起。
她此生明知前世因緣,亦知他對自己雖死無悔的心意,卻為了嫉妒和虛榮假作不知,仍舊嫁給蠻山少主。
關象每願把自己的命奉送到她的面前,她卻視若無睹,收都不願意收。他們自小一起長大,李秀慧又何嘗不了解關象每?
他不是沒有自尊的人,知道事情始末的他又情何以堪。
相見争如不見吧。
人與人的緣法千變萬化,紅玉也不再多說。
她輕輕擡手,從袖間取出一個簪子。簪身以溫潤的白玉雕琢而成,玉質細膩,觸手生溫,清幽純淨。
簪首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五片花瓣薄如蟬翼,每處紋理雕琢得細緻入微,甚至能看到花瓣上若有若無的脈絡。
花蕊由點點細碎的珍珠鑲嵌而成,光線的折射下,宛如清晨凝結在花蕊上的露珠,靈動晶瑩。拙樸的雕琢中,透着一股淡淡出塵的禅意。
這簪子是當年臨别之時小憐相贈。
紅玉凝視着簪子,眼中閃過一抹追憶,而後輕輕遞給秀慧,神色認真地說道:“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你看這個簪子,能不能想辦法批量打造,獻到宮裡去。我的一位舊友或許在那深宮之中,她若是看到這簪子,自然會明白是我來了,定會設法來尋我。”
秀慧接過端詳:“雕刻這簪子的人倒很用心。這件事就交給我辦吧。”
紅玉作為一個仙洲修者為什麼會在大钊有故友?且她話裡話外透出對大钊這樣的熟稔。秀慧未嘗不知道這些疑點,可她并不深究。
就像曾經在星幻海下看到紅玉吸取那些魔物的修為時她不曾對師長們有任何言語一樣。
紅玉一直在想小憐。
自紅玉十三四歲逃出生天後,在仙洲修煉已有三十載。小憐大她兩歲,算起來也四十有五了。
當年秦小憐抱着一腔複仇的熾熱進入内廷,宮中兇險萬分,她的志向就更加兇險,也不知是否還平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