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妹趕到的時候,沈九與冰哥正打得激烈。青白與猩紅的劍芒四處散落,在這樣的滿天飛雪之中,演繹出别樣的浪漫與鮮豔。
在冰妹印象裡,‘沈清秋’的功力深厚,技法卻略有不足,即便是後來去百戰峰對練許久,實戰之上,依舊有些不夠看——
生死之間的對拼和平日裡的交手,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沈垣即便是天天泡在百戰峰練武場,不出幾十幾百個以命相搏的任務,不切真實地的瀕臨絕境,對危機的反應和戰鬥本能,是培養不出來的。
但竹林裡的這一對,招招奪命、步步殺機,彼此之間是真将對方當成了殺父滅門仇人。每招每式都直挫敵人要害,但凡有一次的失誤或遺漏,對方一定會抓住這個破綻,繼而将對方狠狠刺傷。
好不容易養育出來的竹林早被他倆破壞的不成樣子,各處散落的暗器與毒藥更是将地面腐蝕出坑坑窪窪,沈九有意無意的‘勾’引冰哥踏入泥坑之中,又以碎竹的尖刺佐以毒藥,沖着冰哥太陽穴、咽喉、後腦、心口等地襲去。
“我說。”冰妹掃一眼被拆得慘不忍睹的竹林,正陽劍在地上敲了一下,數道地縫沿着歪歪扭扭的線段迅速向對打的兩人裂開:“在别人地盤上打成這樣不好吧?”
沈九與冰哥正對拼内力,腳下卻突然響起地裂的‘咔嚓’聲,兩人對視一眼,修雅與心魔互相向前推動、借助反震之力各自騰空退後一步,共同看向冰妹。
随着兩人分開,冰妹在瞪了一眼冰哥後,開始打量沈九——嗯,看起來和他的‘沈清秋’一模一樣。
除了被撕扯的有些破裂的衣衫,臉上身上的血痕累累,看向他之後冰冷又不屑的神情,震驚之後立刻回歸平淡的高高在上和漠然…
丫的,某些不好的回憶即刻襲來。冰妹總覺得他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即便不是他,也該是見過類似的存在。
是什麼時候呢?
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已經停下,太陽終于露出了難得的身影,可即便是冬日裡的暖陽,照射下來的光線依舊沒有絲毫熱度。
明明占據那麼高的位置,被衆人所觀仰,這散發出的光線裡,卻一點暖意也接收不到。
是了。
冰妹終于想起來他在哪裡見到過類似之人——收徒之時的一眼萬年、拜師之時的一盞熱茶、被罰跪打罵之後的冰冷軟鞭……
是‘沈清秋’尚未【變】溫柔之前的,那個樣子啊。
一樣的獨坐高台、一樣的孤高自傲、一樣的将光芒施舍于其他人卻沒有一點溫度。甚至,在嚴寒的冬天裡,還會給人一種好像被溫暖的錯覺。
沈清秋,我的【好師尊】。
他(冰妹)怎麼就,把你給忘了呢?
果然人這種生物着實健忘,沈垣後來跟冰妹相處這麼久,他竟然連剛入門那段時間的仇恨全忘了呢。
想到這裡,冰妹忍不住冷笑出聲。看着曾經跟他‘争搶沈垣’,被他罵過‘你的師尊難道不會給你溫暖嗎’的冰哥,冰妹難得共情一秒:
如果另一個【洛冰河】一直面對的是這樣的【沈清秋】,他變不成冰妹這樣,也沒感受過‘沈清秋’的溫柔,在遇見沈垣之後想要跟冰妹争搶沈垣,也說得過去了。
——
“你在同情我?”冰哥的感覺一直很敏銳,在他看見冰妹打量沈九,又勾起冷笑之時,就察覺到不對勁;而今冰妹居然還用那樣的眼神看向他,是覺得冰哥很可憐、值得憐憫嗎?
憐憫這種東西,是強者對弱者的态度,冰妹居然會‘心疼’冰哥,認為冰哥在沈九身上尋不到溫情,實在可憐?
明明他(冰妹)才是那個蠢笨不堪的廢物,連修真界都沒有打下來,後宮之中除了沈垣再無其它,每日除了窩在魔宮過家家什麼也不幹,連心魔劍都給掰斷折損,半點英雄氣概也無。
這樣的人怎麼敢憐憫冰哥?怎麼配覺得冰哥可憐?
冰妹不就是獲得了沈垣的心,得到了與沈垣攜手共進、長相厮守的機會嗎?不就是每日裝乖賣傻騙的沈垣稀裡糊塗嗎?不就是從少年時期得到長輩賜藥、格外關注、親身教誨、貼心相助的機緣嗎?!
若是這份機緣給了他,冰哥自問會比冰妹做的好上百倍!
冰哥與冰妹視線之間的火花越來越重。一個難得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代入感,一個憤恨于居然有人敢看扁三界至尊;一個腰間的正陽蠢蠢欲動想要劈砍某人,一個手中的心魔劍顫顫巍巍想要吸收另一位主人的鮮血。
随着太陽再次被烏雲遮住臉龐,冰妹動了。正陽閃着淩厲的劍鳴刺向沈九心口,冰哥手中的心魔劍正對冰妹咽喉——
沈九眼球于眼眶中搖晃一圈,當即擡腳撞向冰哥身後。
三人混戰,總要先打出去一個的。
冰哥與沈九之間對戰那麼久,隻要對方稍微擡下胳膊,彼此之間都知道對方下一步要做什麼。隻是——冰哥原本以為沈九會與冰妹一起對付他,或者幹脆不參戰。
既然沈九如此‘懂事’,冰哥略略側身将沈九掩住,給沈九以側面偷襲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