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又來了。”冰妹接收到冰哥發出的信息，輕輕拍了拍還在睡覺的人，設下幾個結界後無語的從屋子裡出來。

醉酒的酸臭和新鮮酒壇被打開後的泥土氣息融合在一起，整個院落都散發出一股複雜刺激的味道，冰妹鼻翼收縮一下，皺了皺眉頭，帶着人向外面走：“過來。”

冰哥被冰妹拖着右胳膊一走三晃，左手還不依不饒的從桌子上拎過來一壇酒抱在懷裡：“你自己不喝，連别人喝都要管？”

檐角積雪折射着正午烈陽，在冬日暖陽之下滴落在地上，發出‘滴答’的聲音。冰哥時不時踩到幾個小坑，褲腳和長袍邊濺上幾處泥污。等冰妹拉着他在房頂坐下時，冰哥極其不滿意的指着衣角，質問冰妹為什麼不直接飛上來。

冰妹：“......” 所以你是過來撒酒瘋的？

冰哥重新取出幾壇烈酒，壇底在琉璃瓦刮出刺耳鳴響。看着渾身寫滿了‘不情不願’的冰妹，毫無形象的向後仰着躺在屋脊上打量四周。

冰妹确實很喜歡沈垣，不僅事事親力親為，連魔宮的裝扮上也很像清靜峰。就連魔宮的東南角，在魔界很難存活的竹子都養出一片陰影來，正随着微風的吹拂而輕輕晃動。

“我還是想不通。”

“哪一點。”

“你為什麼會選擇他？”

這個問題冰哥真很想知道。

一個正常的男性，不應該是對各式各樣的美嬌娘、毒娘子、長公主、俏佳人、軟江南、小白蓮感興趣嗎？冰妹為什麼會選擇與同性兼長輩的沈垣攜手？

即便有些人确實喜歡楚風幼倌，但冰哥并不好那口，對應的，冰妹也不該是喜歡這種風格的人。

而且——他第一眼就發現的不對勁，沒道理冰妹這麼久都看不出來問題。

冰妹：“……” 這人醉了，實打實的。

酒香在空氣中肆意散出辛辣的氣息，搭配着冰哥身上的龍涎香傳播很遠。冰哥喝了一晚上的酒本就醉得厲害，在這樣不冷不熱的晌午睡得很舒坦。

冰妹從一旁将拆了封沒來得及喝的酒壇取過來，溫柔的撫摸着質地還算細膩的粗陶。陽光透過不規則的雲朵在屋頂投下斑駁的影子，這樣的場景與微風吹拂之下，感覺倒也不錯。

他學着冰哥的樣子平躺在屋頂上，右腿擡起後勾在左邊膝蓋上，在半空中一翹一翹的。雖然很不規矩，看起來也不端莊，但挺悠閑。

仰頭喝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在喉管裡劃過，不像花酒那樣溫柔甜美、回味悠長，卻自有一番刺激而猛烈。

自從将沈垣牢牢綁在身邊後，他已經很久不喝這種酒了。酒液在胃部流淌的灼燒感讓冰妹想起無間深淵的罡風，一樣的淩厲無比、霸道濃郁。

沈垣将他一劍穿心、推他下深淵時，冰妹在那裡生活過三年。那時的他手中連柄能支撐身體的劍都沒有，赤手空拳、毫無反抗之力的在地獄裡掙紮。行走在生死邊緣，身後沒有一點退路，隻能為了活命與能看見的一切厮殺。

那時的他沒有療傷藥物、沒有救命恩人，也不存在能讓他安穩睡上一覺的‘安全屋’。夢魔是打算幫助他的，但冰妹不願意喊他‘師尊’，也不想完全聽從他的指揮，故而除了極度關鍵的時刻，夢魔并不想多管閑事。

每天一睜眼就是與各種魔物搏命。雖他身上有魔族血脈，但魔界并不是一個血脈論的地方，這裡崇尚唯武獨尊，沒有實力屁都不是。

而他在清靜峰學的靈氣運轉在魔界沒有一點用處，唯有與早年與明帆幹架時積攢的那點微不足道的群戰經驗、被他反複拎出來咀嚼，最終練出來一套能徒手傷敵的殺招。

正午的日頭是最烈的，陽光穿透緊閉的眼簾，冰妹嗅着鼻翼的酒香，打量着自己食指與大拇指上磨出來的繭子。練武之人的老繭一般在虎口，而他這樣的，是平日裡執筆持菜刀造就的。

相比于至今仍慣常練劍幹架、四處征戰的冰哥，提早退休過上養老生活的冰妹，好像已經被京城的富貴迷花了眼，有些樂不思蜀——也不能這麼說，隻不過是人各有志罷了。

他确實有過仇恨，也差那麼一點點，就變成了與身邊人一樣，熱愛戰鬥喜歡征伐，占據最好的地方、擁有最多的财富、成就最高的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