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催着兒子想辦法給小傑上學籍,兒子抱怨兒媳不關心孩子成績,倆人在飯館這邊吵吵好幾回了。再去公園裡湊麻将桌的時候,江老伯就沒忍住跟牌友們絮叨,還不如讓他們爺倆在老家待着呢!
“老哥哥,可不是這麼說的!”燙着一頭小卷的本地大媽道:“這是哪兒?這是京城!不但教育水平第一流,孩子待幾年也長見識不是?您兒子費多大勁才把孩子送進公立學校,咱可不能拖後腿!還有那孩子學習,當爹媽的忙着掙錢,您有時間啊!”
一邊說話,一邊不耽誤把手裡的麻将砸得咣咣響。
“我不行!我連個小學都沒畢業,我哪會教孩子啊!”
“你就算大學畢業,自家孩子你也教不了!”大媽跟江老伯傳授經驗:“我那小孫女前兩年成績也老是上不去,請家教,我出錢,哪門不會請哪個,上次期末考試拿了三張獎狀!”
“慢慢就好了,可不能着急,也别鬥氣。”
接話的老大爺也是外來戶,來得早些,兒子兒媳在北京工作有三十年了,他和老伴一直帶着孫女在老家上學,高考志願寫了清一色的北京院校,一家子這才團圓,知道外地來京的各種不容易和不适應,安慰道:“你看我們家,現在不也穩當住了?”
“你家丫頭學習好啊!”江老伯半是恭維半是羨慕。
“嗨,還行吧,主要是孩子自己願意學習!”老大爺高興地炫耀。
一高興就願意給出主意:“要不周末讓我孫女給您家淘小子補補課?孩子把精力多花在學習上,也沒心思跟人打架了不是?”
江老伯當時就想應下來,又怕兒子兒媳有意見,猶豫了一下還是含糊了句:“就怕他不願意學啊!”
這幾天一直想找機會跟兒子說說補課這事兒,今天見到夏又峥正好問一問,明星不明星的他不懂,他就知道兒子不讓他跟外人說起夏又峥,但是他知道夏又峥是名牌大學畢業,人又有見識又熱心!
這會兒拉着夏又峥先是說熟人家的孩子給補課可能更負責一些,又說店裡生意看着不像缺一筆給孩子補課的錢啊,兒子兒媳花錢是小氣,也不能在孩子身上省啊,最後一拍桌子,道:“這錢我出了!咱的棺材本也攢了不少年,花得起!”
院子本來就小,丁白沒坐過來也把江老伯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看着腦袋越來越低、寫字越來越慢的少年,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他是非婚生子,爸爸是誰不知道,小時候也問,姥姥不知道,媽媽要麼說跑了,要麼說死了,後來也就不重要了。
媽媽開始是忙着掙錢,後來是忙她自己的事業,他和姥姥在廣西老家相依為命,要上小學了才被媽媽一起接到上海。
小老太太每天佝偻着背去早市買菜,穿最便宜的衣服,把闖禍的他緊緊抱在懷裡不讓媽媽揍他……姥姥要是知道他現在住得起别墅,開得了豪車,不知道要多高興。
十四那年姥姥病逝,他和媽媽開始吵架,然後冷戰,再吵架,再冷戰的循環,家不再像個家。勉強上了高中,成績吊車尾,繼續在學校惹禍、請家長,回家再吵架……這也是為什麼他瞞着媽媽參加了優晟娛樂全國海選,憑借着一副好皮囊和靈活的肢體動作入選之後,媽媽都沒怎麼生氣就同意他退學的主要原因。
隻不過他在學校惹禍不是被欺負,而是拉幫結派。他從小不但會打架,還知道怎麼把人打服,并且最後總能找回場子決不吃虧,初中開始就有一幫小弟跟在屁股後面,高中依然是刺頭一個。
年少時的種種一閃而過,丁白朝越來越局促的江傑招手,等近前了直接問道:“知道怎麼讓他們不敢再欺負你嗎?”
“打怕了就行!”江傑抿着嘴,一臉倔強。
“武力是最後的手段,因為隻要動手就可能失控,給别人或自己造成遺憾一輩子的傷害,是實在沒有别的辦法才做的選擇。”
丁白微微彎腰,看見江傑眉眼間的動搖,心下笑了,這是個善良心軟的孩子。
再問:“我上學時也打架,打得還多,經常跟着一幫壞小子調皮搗蛋欺負人,但是有一種人我們從來不敢欺負,知道是哪種人嗎?”
“當然知道,要麼是打架特别厲害的,要麼是老師的孩子!”江傑揮揮拳頭,道:“我就要成為打架特别厲害的!”
“不對,打架再厲害也架不住群毆,老師的孩子也不耽誤蒙着腦袋打到角落裡揍。”丁白慢悠悠地否認,見江傑聽得認真,才道:“我們從不敢招惹那種大家公認的好學生,因為你不管是什麼原因和好學生起沖突,老師同學包括家長都會一緻認為是你的錯,連狐朋狗友都覺得欺負好學生沒什麼意思!”
“說得輕巧,我又不是好學生,也不會有人認為我是好學生!”小少年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