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卓用手指哒哒敲擊着桌闆,半晌開口問:“年齡多大?最近同房是什麼時候?孩子另一個爸能不能過來?”
沈茁一一回答,在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時頓了一下,“孩子……孩子沒有另一個爸,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聽沈茁這麼說,韓卓冷哼一聲,“一夜情?”
“差不多吧。”沈茁的聲音越來越小。
“以後每半個月來我這産檢,我會記錄你每次産檢的數據做醫學研究,一會你簽個數據公開協議,醫院會報銷你百分之九十的檢查費用。”
“按我開的方子去藥店買藥,怎麼吃都在上面,”韓卓說,“你有先兆流産的迹象,我那老相好給你開安胎藥了嗎?”
老相好?
沈茁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簡直要驚掉下巴,韓醫生跟那個老中醫是一對?
“開……開了。”
韓卓嗯了一聲,“堅持喝安胎藥,你這身子适合中醫慢慢調,藥喝完了就再去找那老家夥要,堅持喝半個月不能停。”
沈茁點點頭,“好。”
出了醫院沈茁按照藥方開了幾盒西藥,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個小時,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如果先回家又要多一筆車費,沈茁幹脆提前去了會所。
白天會所幾乎沒什麼人,沈茁跟前台要了鑰匙,進到了員工休息室。
換上服務生的制服,沈茁坐在椅子上,拿出了那張b超單,借着日光仔細端看了起來。
果然跟韓醫生說的一樣,寶寶還是個小團子,那麼小一個在他的肚子裡,還不成人形呢。
沈茁盯着那個小肉團看了許久,突然感覺鼻頭發酸,緊跟着眼眶就紅了。
直到現在他才對懷孕的事有了實感,真的有一個生命在他的身體裡。
自打記事起沈茁就沒感受過被愛的滋味,唯一給他愛的姥爺又早早去世了。
他時常感覺自己像浮萍,在世界這個大水池裡到處漂,沒有一處不是他的家,也沒有一處是他的家。
沈茁經常會想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過一輩子究竟算不算有家?
一個人也可以是一個家嗎?
他一個人能活下去就很艱難了,所以從沒想過要結婚,更别提有孩子了。
所以他一輩子都會是一個人,是不是也就不能有家了?
在此之前這個答案都充滿了悲劇色彩,但今天沈茁看着b超單上那個小小的圓球,悲劇的答案終于迎來了一絲光明。
他有孩子了,有親人了,兩個人的家不論再小再破也算是個家了。
昨天在醫館,他确認懷孕後,問的第一個問題是能不能打掉。
其實不是他不想要這個孩子,隻是他自己生活都很勉強,怎麼養得起一個孩子呢?
所以沈茁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讓孩子生下來跟他一起受苦。
可是……
看着這個小團子,他突然就不忍心了,就算打掉孩子他不會死,他也想留下這個孩子。
那五萬要不就留着養孩子吧,沈茁想,他姥爺應該也會希望他先把這錢給寶寶用。
他想得出神,休息室的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沈茁心裡咯噔一下,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被人看到b超單,在門打開的瞬間他用最快的速度把b超單放進了袋子裡,然後塞進了更衣櫃的夾縫裡。
做完這些他才轉過身去,進來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上司——方經理。
“沈茁,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方經理面帶笑容,語氣溫和地問。
休息室的空間并不大,沈茁一轉身就對上了方經理的眼睛,他笑了笑回道:“請了這麼多天假,我心裡過意不去,就提前來打掃打掃衛生。”
方經理的眼神在沈茁身上轉了轉,帶着審視的目光幾乎把他從頭到腳搜刮了個遍。
沈茁避開方經理的目光,突然感到一陣膽寒。
這個方經理從他入職的第一天,就勸他别做服務生改當坐台少爺,美名其曰“躺着就把錢掙了,輕松”。
但沈茁有自己的堅持,他就是再窮也不會幹這個糟踐自己。
第一次拒絕後,方經理隻是惋惜地搖搖頭,可沒過幾天就又提了這事,直到現在沈茁已經拒絕了方經理不下三次。
這回估計也是要說這事。
方經理笑了笑,“小沈啊,我昨天聽小天說,你上個月有天晚上留在會所加班了?”
他把“加班”兩個字咬得極重,好像生怕沈茁聽不出他的話外音一樣。
“哪有的事,”沈茁面色不改,卻在暗中握緊了拳頭,“小天上個月請了好幾天假,估計是記錯了。”
“行行行,就當小天是記錯了,”方經理也不糾纏,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沈茁的肩,“王總來了,在樓上包間跟人喝酒呢,指名道姓要你過去服務。”
方經理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年輕,人長得也清秀,可在會所呆的時間長了,也免不了染上了一股俗氣。
就連說話的言語間也總是帶着情色的意味,“小沈,王總你可還記得,人家回回來都點你伺候,這次可不能再拒絕了。”
說完,不等沈茁反應,方經理就轉身走出了休息間。
關門的瞬間,他還不忘叮囑:“在這幹活,衣服扣子不用扣那麼嚴實。”
這話聽得沈茁一陣惡寒,可他還不能丢了這工作。
就算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他也得把這個月的工資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