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茁雙腿發抖,直起身體跟對面的三人對峙。
他瞥了一眼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三個男孩,在這裡人人自危,誰都怕丢了工作,沈茁不指望他們能幫自己。
他握緊拳頭,目光落在了斜前方不遠處的酒瓶上。
“那小子要動家夥!”不知誰突然喊了一聲。
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個包廂,話音未落沈茁就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抄起了腳邊的酒瓶,酒瓶裡還有不到三分之一的酒水。
他随手一揚,對面那三人紛紛側開了頭,趁着這功夫沈茁将酒瓶重重砸向了沙發上的那坨肉,然後頭也不回跑了出去。
會所的走廊鋪着柔軟的紅地毯,沈茁踩着漆黑的皮鞋跑在上面。
他感覺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動,這種不計後果的感覺真的很爽,他好像找到了丢失很久的生命力。
人人都說年少輕狂,但自打出生起沈茁就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他腦子裡想的永遠都是如何活下去,怎麼吃飽飯,不讓自己餓死在第二天的清晨。
但現在奔跑起來,他的胸腔和大腦在共鳴,他是一個人卻又不隻是一個人!
下了一樓,沈茁好巧不巧撞到了方經理,他冷靜下來朝方經理走了過去。
“沈茁?”方經理面帶微笑,露出了狐狸一樣精明的眼神,“怎麼樣,跟王總玩得好不好?”
此時此刻,沈茁本就寬松的工作服松松散散挂在身上,方經理怎麼看不出來他經曆了什麼?
沈茁冷着臉,解開半挂着的領帶,抽出來砸到了方經理身上。
“我不幹了!”他說。
“沈茁!”方經理厲聲道,他在這幹了這麼長時間,還沒人敢這麼對他,他惡狠狠地說:“你以為這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方經理,你私吞客人給我的小費,你應該知道這事讓上面知道的話,你會面臨什麼吧?”沈茁沉靜道。
這家頂級會所之所以會有這麼多年輕優秀的員工,前仆後繼地來這工作,就是因為管理制度嚴格,别的另說,單說工資和小費,上面明文規定必須實打實進到員工的口袋。
方經理私吞小費,隻要沈茁舉報上去,他必然會丢掉工作。
“沈茁……”方經理咬牙切齒,半晌才吐出個“滾”字。
怕樓上那三人追下來,沈茁無意再跟方經理糾纏,邁開步子快速離開了會所。
剛走了沒一條街,沈茁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叫他。
轉過身,沈茁看到小天拎着一袋東西跑了過來,邊跑邊說:“沈茁,你可真牛!”
沈茁剛剛熱血上頭,現在那股沖勁慢慢褪去,身體和情緒都後知後覺開始發疼。
他停下腳步,等小天過來。
“給你,我在休息室看到的,”小天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他,“這裡面的東西應該是你的吧?”
沈茁接過袋子,裡面是他剛做的b超單,還有換下來的衣服。
b超單……
沈茁心裡咯噔一下,他下意識看向小天。
“我可沒看你的東西嗷,”小天連連擺手,有些愧疚地說:“之前我不小心把你進了客房的事跟方經理說了,我是一時嘴快,真不是故意的。”
“沈茁,聽說你剛才把那豬頭給打了?”小天一臉興奮,語氣裡不自覺帶了些崇拜,“咱們這兒的客人我最讨厭他了,你把他打了我可太開心了!”
沈茁略帶苦澀地笑了笑,“謝謝你小天,我辭職了以後就不在這工作了,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就算你不說方經理今天還是會讓我去招待的。”
“辭職了也好,你純幹素的在這也賺不了多少錢,還不去找個普通的工作。”
“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沈茁看着小天遠去的背影,心裡的情緒竟意外地平複了下來,他說得沒錯,比起在這當個服務生還不如找個正常的工作。
擡手摸了摸肚子,沈茁的臉上漸漸浮現一抹溫柔的笑。
經過這麼一遭,沈茁最擔心的是肚子裡的寶寶,他立刻坐地鐵回了家,想把老中醫給他的安胎藥熬了喝掉。
現在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京都最偏遠的城郊隻有景色是比市區美的。
樓下的小攤擺了一長排,煎餅果子、桂花糕、烤冷面、蒸雞蛋……
各種香味混在一起,沈茁聞着突然就餓了,他在離家最近的攤位買了袋馄饨,拎着馄饨上了樓。
在這住了這麼長時間,沈茁對這些小攤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知道賣馄饨的老闆是個潔癖,不僅攤位幹幹淨淨,就連用料也是最新鮮的。
這樣的東西,孕夫吃了應該沒問題。
直到回家前,沈茁的心情都是好的,他雖然丢了工作,但卻感覺無比解脫。
可這種解脫感,在看到自家敞開的門時,瞬間被一種不祥的預感取代了。
沈茁的心裡升騰起一股恐懼。
他每次出門都一定會鎖好房門,絕對不會這樣大咧咧地開着門就離開。
攥着袋子的手緊了緊,沈茁有種預感,今天注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