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疲憊而失去意識前,他還在想:
記不清的話,
這些散落在樹下的雜物,該怎麼物歸原主呢……
然後他第一次做了夢。
那是被燒之前的不羨仙,大家都還在。
他在竹林小屋前和失蹤三年的江叔比試,一招一式之間,好像回到了童年憧憬江湖而練武的時光。
他回到了記憶裡的不羨仙,漫無邊際的蘆葦随風微微搖晃。
他參加了那場被大火打斷的熱鬧的開壇宴,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寒姨、紅線、周叔……
“隻有沒家的人,才漂在江湖。”
“你别咒我啊,我家還好好的呢!”
他憤憤不平地回怼過去,全然忘記了自己曾經一心離開不羨仙去闖蕩江湖。
對啊,明明他的家還好好的。
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會有種想哭的沖動?
明明寒姨在笑。
紅線正像往常一樣“老大老大”地喊他,身上裹着的紅色披風十分合适,潇灑無比。
角落裡那個背着刀獨自喝酒的身影看起來惬意的不得了。
可為什麼他覺得這一幕離他如此遙遠。
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景象。
……
夢醒之後的少東家怅然若失,有些不想面對眼前這棵看起來蒼老了不少,變得有些面目猙獰的枯梨樹。
“如果能再做一次這樣的夢就好了……”
沒有說出口的無意識願望卻仿佛被誰知曉。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在夢境中重返故鄉。
白色的蘆葦和滿天飛舞的梨花瓣分不清誰是誰。
“下馬上花,醉仙同樂嘞!客官,您幾位……”
“我不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咽回口中。因為靠近之後,宋一的身影就化成了片片梨花瓣,很快随風飄遠了。
上一秒還十分熱鬧的酒鋪,走近之後隻剩下滿地的梨花。
連成一串的風筝高高挂在空中,可歡笑奔跑的孩子好像隻是他的幻覺,上前去隻剩一股殘留的梨花香。
“寒姨?紅線?你們……去哪了?為什麼不肯再跟我說說話?”
站在一望無際的蘆葦叢中迷茫的少東家,忽然無法理解曾經的自己為何如此向往離開家的天地。
不斷重複的夢境模糊了現實與虛幻的邊界。
無法靠近的故人隻是徒增痛苦。
停下吧,不想再做夢了。
不想再一靠近,他們的身影就又變成脆弱的梨花瓣消失不見。
想回家,想聽寒姨教訓他亂跑,想看那個用紅色發繩紮着發髻的小姑娘怒氣沖沖地抱怨他不帶自己冒險。
不要再讓他連在夢裡都無法見到他們了。
已經記不清做過多少場夢的少東家在又一次醒來後,從鞘中抽出劍,貼上自己脆弱的脖頸。
這是終結這個夢的唯一辦法。不知為什麼,少年的腦中蹦出來這個念頭。
夢裡無法見到的人,一定都在那裡等他吧。
握着劍的雙手十分平穩,隐隐之間他好像又聞到了離人淚的香氣。
片刻後,一朵紅色的梨花粲然綻放。
“……沒法阻止,隻能重啟世界。可這樣下去,即使重啟也不過是重蹈覆轍罷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想辦法在火燒不羨仙當天做點什麼,阻止他自殺是嗎?”聽完系統解釋的崔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