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我做了一晚上針線活,補好的。”季藍忍無可忍地敲了敲春棗的碗,“食不言!”
春棗下意識接話道:“寝不語。”
然後嘴裡就被季藍塞進來一塊雞肉。
春棗忙不疊去嚼雞肉,不吭聲了。
楚服像是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狗當得很不稱職。
她的确差了點低眉順眼的讨好。
陳阿嬌原本看着棋譜對弈,聽到外面的人聊天,神情仍舊嚴肅,像是入定,指尖卻撚得飛快。
*
于是第二天,楚服腰酸背痛地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錯愣的。
她忽然開始大口地喘息起來,直到呼吸到鼻腔和喉嚨都因為過度呼吸而劇痛,才緩緩止住。
是昨晚折騰得太過火了。她想。
阿嬌把她使得手段全都變本加厲地還給她。
開始的時候阿嬌還知識學習,後面卻懲罰起她的老師來,給她安上罪名,再讓她一個一個償還。
讨饒和撒嬌都試過了,甚至逼出了楚服的眼淚。
每次阿嬌哭,楚服都會心軟的。
可是阿嬌卻覺得她哭得太好看,于是懲罰更上一層樓。
“我是什麼人?”阿嬌貼在她的耳邊,溫柔呢喃,和動作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主人,小姐。”
“不對哦,懲罰你。”女孩的聲音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悅。
楚服像是被流放到了不知名的極樂之地,嗚嗚咽咽,涎水從嘴角低落,淚水從眼角滑落,可是身體像是脫水一般難耐。
貪水的人遭到了報應,阿嬌的氣息侵略了皮肉,滲透入骨髓。
她每次隻有聽見“懲罰”兩個字,才能勉強聚焦地看向阿嬌,然後在對視中迎來有一次的流放。
“妻子,你是我的妻子。”楚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出來。
聲音控制不住地從她的喉嚨裡逃逸,顯得過分高亢。
而後才被放過。
*
楚服現在翻個身都費勁。
她挪動了一下身子,發現這種難受并不全都來自于昨晚,但确實都來自旁邊的女孩。
阿嬌無知無覺,在她旁邊睡得香甜,整個人擺了一個“大”。
頭枕在楚服的胳膊上,一條腿大喇喇壓在她的大腿上,導緻楚服整條胳膊都麻了。
楚服揉了揉有些酸脹的頭,呼吸滞住。
她借着熹微看着阿嬌熟睡的睡顔,看着她往自己的懷裡蹭,嘴裡還在喃喃呓語,像是在做好夢。
就這樣看了好久。
甚至忘了最開始,心裡明明蠢蠢欲動着,想要讨一個親吻。
——
夏家煮鹽廠重新落成之日,阿嬌前去慶賀,也如願以償,見到了景家的那位小姐。
隻是她剛随阿嬌在乘涼的亭中坐下,就聽外面忽然吵嚷起來,是有人截了夏家慶賀開業用的頭彩。
楚服背上刀,對阿嬌說了句“我去瞧瞧”,就出了門。
陳阿嬌忽然覺得有些胸悶,大約是她不在身邊總有些不安。
她按下心裡的不适,轉頭打量起面前的人。
陽光有些刺眼,明晃晃照着景小姐臉上的疤。
那道疤痕在眉尾處,并沒用頭發或者布條遮遮掩掩,大大方方漏着,也就顯得沒有多麼醜陋。
疤痕顔色最淡的地方,畫着一朵墨色的花,并不顯得猙獰,像是春天從她的身體裡探出來。
夏夫人是個聰明人,她的女兒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阿嬌試探了幾句她願不願意随自己回京城,去宮裡做女官,景小姐立即跪下來謝了恩,隻額外提了一個要求:“陳小姐,我想要更名為夏書禾,而非延續景姓……”
“好。”陳阿嬌取來長公主府的令牌來遞給她,笑說,“回頭我讓人拿了文書來,你願意填什麼名字都成。”
“可是我族中長輩……”
她擡起食指壓在自己的唇上:“你以後就是我長公主府的人,自然也就随我的規矩。你我母親都是伶俐的人,随母姓不是做壞事,自然也不需要理由,你不必向我解釋。”
夏書禾被阿嬌扶起來,直到寫下自己的名字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文書上寫着,夏書禾,明察秋毫,遇事果斷,是為良佐。今長公主府聘為管事,主司文書會計,
五月廿一,陳阿嬌,夏書禾(畫押)。
陳阿嬌看着她一筆一劃地寫,胸口的煩悶不減反增。
陽光好像變得更加明媚了,把她扔在了明火之中,血肉焚燒,燃起把自己吞沒的光亮。
那光亮就是陽光。
頭上的那一團,先是留下明晃晃又假惺惺地的金淚來,緊接着當做個轎子,朝她壓了過來,還張開一張空洞洞的嘴,慈悲為懷地笑。
——“你身邊沒人,所以我來接你了。”
那毛筆尖明明寫的是她所期盼的東西,像是一個鈎子,把她的心髒劃得血肉模糊。
奇異地刺痛帶起了劇烈的耳鳴。
不對,楚服,楚服不應該在外面,應該在她的身邊……
她轉身撐着桌子直接翻出了亭子,朝着門外跑了過去。
外面的尖叫聲穿透了耳鳴,所有人都在尖叫,所有人都在亂跑,所有人手上好像都沾了血。
血的中間是楚服。
“楚小姐方才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