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惜晴心中有了猜測。
“夫人随我來沐浴更衣。”
其中一位青衣女子開口。
杜惜晴點頭,她轉頭又看了一眼,謝大人早就沒了蹤迹。
青衣女子并未催促,隻是安靜在前引路。
杜惜晴跟着上了輛馬車,這車當然比不上她徐家的那輛金碧輝煌,但也寬敞。
她撩開車窗上的竹簾向後望去,整個徐家的宅邸都陷入了火海。
轉眼間,她便又是一無所有了。
雖對這徐家并無多少感情,可她還是難免升起了些許愁緒。
但也無妨,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杜惜晴放下竹簾,目光轉向身前的兩位青衣女子。
她們模樣清秀,臉上未用胭脂,端正的坐着,視線也不亂瞟,除了先前與她說的幾句,再未開口。
隻是一眼,杜惜晴便清楚這兩人并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便歇了打聽的心思。
謝大人說她擅長拿捏人的七寸,那是因為她愛讀‘書’。
隻是她讀的‘書’和旁人讀的書不一樣。
杜惜晴讀的是人。
在她看來,人就是一本書,裡面有各種各樣的故事,就像有些故事看多了都能猜到結尾般。
若是讀懂了人身上的故事,自然也能猜到這個人會如何行事,如何想,以及如何拿捏這個人的軟肋。
至于這些故事要從何得知,自是那些人身周的親近之人。
可惜,這些故事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同她講的。
她得自己去挖掘,去猜。
仔細回想,她為了讀清徐二這本書,不知是伏低做小多少次,聽她那公婆抱怨,忍受那徐大的輕薄之語……
在她思索間,馬車停了下來。
杜惜晴望去,望見青衣女子腰闆挺得更闆正了些,她們一人側身,一人撩開車前竹簾。
“請吧,夫人。”
杜惜晴彎腰從車上跳下。
剛站穩,她擡頭先是看到了兩個紅燈籠,那籠中央挂着一副牌匾,上書兩字——王家。
嚯,看來這王家也難逃一劫。
賺錢的買賣自是不會隻有一家做,這王家也做私鹽的買賣。
杜惜晴瞥了眼紅燈籠,那籠上還有噴濺而上的血迹,如今一看,這王家也做了些不該做的買賣啊。
青衣女子下車後先她一步,也不等她。
她急忙跟上,随着青衣女子進入王家。
宅院還是那個宅院,可院子裡的人全都換了,青石地磚上還有未洗淨的血點,風中似有未散的腥味。
當真是殺人如麻啊。
杜惜晴心中暗歎。
院裡身披鐵甲的士兵來回走動,明明人來人往,看着十分忙碌,可諾大的宅院卻靜悄悄的。
這是杜惜晴從未見過的,即便覺得這謝大人性子古怪,也不得不承認,他禦下有方。
青衣女子腳下走得飛快,杜惜晴隻看了幾眼周遭便見人走去老遠,隻得加快腳步跟上。
她們左拐右拐傳過幾道巷子,又穿過花園,應是從前院進了後院。
徐二沒死之前,杜惜晴大多困于後宅之中,也未曾進過王家的宅子,更别說是深入。
青衣女子将她帶至一間廂房前,也不與她多說,轉身便走。
看來,不光是謝大人,連同他府中的婢女都不喜她。
杜惜晴心中歎氣,還是擡手敲了敲廂房的門。
“催什麼催?”
門後傳出一聲暴呵,随着啪嗒啪嗒的腳聲,門被拉開。
一張圓潤的、略顯稚嫩的臉蛋從門後顯露出來。
雖知道大戶人家都會買些年紀較小的女童當下人,可猝不及防見到如此一張幼嫩的臉。
杜惜晴還是驚了一下。
“你就是大人抓的那個寡婦嗎?”
這女童人小,語氣卻不小。
見到她時,女童的眉毛都要擰成一團,怒氣與嫌惡之色毫不掩飾。
在看到這個女童的霎那,杜惜晴就明白。
她找到了一個能同她講謝大人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