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謝大人的日子算不上好過,肯定是比不上她在徐家飯來張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但也算不上難過,總歸還是能吃飽穿暖的,隻是要親自動手的地方多了不少。
杜惜晴把衣裳塞進盆裡,如往常一般去井邊打水洗衣服。
她會挑人多的時候,這後宅的侍女沒有太多玩樂的去處,洗衣服便成了茶餘飯後的閑聊場所。
她花了幾天的功夫融進她們的閑聊之中,能這麼快,還是因為黃鹂這個多嘴的‘小鳥’。
黃鹂這跳脫的性子,談起謝大人還算是嘴嚴,都忍不住說了些。
更何況她,那黃鹂不得把她的事情都和人說個遍。
杜惜晴要得便是她的多嘴。
果不其然,從黃鹂聽了她的悲慘身世後,宅内的侍女對她态度都好了許多。
杜惜晴沖着井邊的侍女打了聲招呼。
那正在打水的侍女也沖她微微一笑側過身,露出身旁站着的黃鹂。
黃鹂:“你可算來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幫杜惜晴搖辘轳從井裡打水。
無他,杜惜晴推不動那轱辘。
要知道她前幾年戰亂逃難時,别說推辘轳,便是裝滿水的水桶她也提着健步如飛。
到底是這一年的富貴日子令她骨頭都軟了下來。
她和黃鹂兩人提着水桶,一人提着前面一人扶着後面,搖搖晃晃的将水倒進盆裡。
“多謝。”
杜惜晴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将皂粉倒進盆裡,蹲下身搓起了衣服。
黃鹂盯着她的手。
“這幾天,我還以為你會抱怨幾句。”
這便是要開始閑聊了。
杜惜晴笑了笑,手中動作不停。
“有什麼好抱怨的,不就是洗幾件衣裳,多做些事。”
井邊的侍女捶打手中的衣物。
“你心态倒好,換了我,一晚上什麼都沒有了,是要想不開跳井裡去的。”
黃鹂白了她一眼。
“你說的什麼話?”
杜惜晴還是笑,她不讨厭說話很直白的人,這類人大多說話沖是沖,但壞心是沒有的。
“人隻要活着,還有可能翻身,若是死了,便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黃鹂聽完,長歎一口氣,和另一個侍女一同感歎起了她的不容易。
眼見着她們放松警惕,杜惜晴做出憂愁的神态,旁敲側擊道。
“這幾日……我都沒見到謝大人,不知是不是我那夫君牽扯的案子有了進展?”
杜惜晴小心的引導話題,說起謝大人會引起她們的警惕,便隻能以徐二的案子入手,探尋謝大人最近的去向。
她善打人的七寸可不是什麼天賦異禀,靠得都是這般旁敲側擊的摸清一個人。
想來也是奇怪,這位謝大人将她從徐家帶出來,卻又不聞不問的放在一旁。
也不知他究竟意欲為何?
這次是說話很沖的侍女先開口。
“和你夫君的案子沒關系,大人是出去田獵了。”
杜惜晴:“田獵?”
“就是去郊外打獵。”黃鹂笑道,“今天能多些吃食了。”
看來謝大人心情頗為不錯,還有閑情雅緻打獵,應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杜惜晴想到徐二塞進妝匣的賬簿。
摸清了謝大人的去向後,杜惜晴沒再多問。
畢竟人也都不傻,問得多了,肯定是會被察覺到意圖。
幾人又說了些閑話。
眼見着夕陽西下,幾人晾好衣服,黃鹂直往廚房沖。
杜惜晴倒習慣她這般急切的模樣,小孩子總是嘴饞。
可這次廚房與先前幾日不同,剛一湊近便嗅了甜滋滋的香氣伴随着柴火燃燒的煙熏氣。
黃鹂又是原地小跳了一下,腳步加快,轉眼便竄進廚房裡。
杜惜晴則慢悠悠跟在後面,還沒等她走進,便見着黃鹂一手捧着個小木盒,垂頭喪氣的走出來,走到她面前,看也不看地将盒子往她懷裡一塞。
黃鹂:“諾,大人給你的。”
杜惜晴低頭,先是被甜膩的氣味撲了滿臉,是蜂蜜的氣味。
那木盒裡放着一小盤切成片的紅棕烤肉。
這肉烤的火候正好,肉表皮被烘烤的焦脆,薄薄一層蜂蜜塗抹在上,亮晶晶的,更是襯得那肉肌理分明,十分新鮮誘人。
杜惜晴卻肚中翻滾,連忙轉過頭才沒幹嘔出聲。
“怎麼了?”
黃鹂見她臉色蒼白,問道。
“無事,今天胃口不好。”
她垂下眼,不去看肉。
“你們吃罷。”
“真的?”
黃鹂表情一喜。
杜惜晴笑:“當然真的,就是這肉是哪位大人送的?”
這肉看着與豬肉羊肉不同,尋常黃鹂這些侍女還能吃些主子們剩下的糕點,眼下卻要單獨分出一盤給她。
黃鹂:“李遮。”
忽然聽到這個人名,杜惜晴思索一陣,實在是沒想起這人是誰,便獎疑惑的目光投向黃鹂。
黃鹂:“就是愛穿深衣那個。”
杜惜晴頓時想起一張男人的臉,這男的總是畏畏縮縮躲一邊,明明不服謝大人,卻又不敢正面同謝大人理論。
“是這位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