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露姐竟如此機警!談黛的反應更快,頃刻之間,她猛地轉身,将一把迷藥毫無預兆地灑向露姐。
回身的那一刻,她看清了露姐的形貌。那是一名婀娜的女子,眼角眉梢在警惕之餘帶着三分媚态。然而,頸上的細紋仍是暴露了她的年紀。不知是不是錯覺,談黛覺得,這位露姐同沁娘眉目間竟有幾分相像。
露姐迅速掩住口鼻,迷藥盡數落在了她的廣袖上。動作間,一枚銅鏡自她腰間滑落,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鏡面上,紅光閃爍。
她是天機閣的人。
露姐無暇去管那水鏡,舉刀便朝談黛刺去。擡手時,她腕間的鈴铛發出清脆的叮铛聲。
談黛側身躲過,擡手攥住對方手腕,“錢桂玉之死和閣裡有沒有關系?”
露姐驚愕地看向她,“你究竟是誰?”
“禮門談黛。”
“談長老?”露姐立時卸了力道,将刀刃丢掉。
天機閣等級秩序森嚴,長老的權力在閣主之下是壓倒式的。
“回答我的問題。”談黛放開了她。
露姐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該怎樣回答。然而,這對談黛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閣中凡涉及影響未來曆史走向的行動均由禮門審定後方可執行。如今,留在閣中的禮門次老孫靖雖是術派之人,但行事謹慎,大小事務無不藉由水鏡向她禀報。更何況,孫靖明知她在南汶的行動事關重大,若閣中此時真的因為什麼需要露姐除掉錢桂玉,他沒理由隐瞞談黛。
除非,這是露姐擅自所為。
這些年,天機閣事務愈發繁忙,管理上難免有些松散,于是,有的人開始違背閣中“不得用水鏡或控魂、記憶二術為自己謀私”的戒條,暗中牟利無數。
所以,露姐的圖謀又是什麼?
“人不是我親手殺的,也的确與閣裡無關。”露姐踱到桌案前,點燃了四腳玲珑香爐中的殘香,“聽聞談長老是道派的翹楚。”
她的立場在閣内并不是秘密。
“所以,”她緩緩轉身,一步步靠近談黛,“還請你體驗一次術派的記憶術。”
一語言盡,談黛似是十分配合地有了反應。她一手捂住額角,面露痛苦的神色。緊接着,她踉跄幾步撞上身後的木櫃,單手緊緊抓住櫃子一邊,才勉強維持着沒有倒下。
“你想清楚,無論你有什麼苦衷,一旦動了手,就隻有一個下場。”
襲擊上司,按照天機閣的規矩,當由刑門施以控魂術混亂心智,再被流放海外孤島,瘋瘋癫癫地了此殘生。
露姐面露兇惡,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冷笑道:“苦衷?呵……你以為我在乎什麼下場嗎?這些年我為閣中賣命,可到頭來,天機閣連我妹妹的救命錢都不肯出!”
說着,她撐住談黛搖搖欲墜的身體,将她拖到椅子上坐下。
“這不應該,閣内戶門設有‘度危款’,隻要緣由合理,是一定會發下的。除非……”談黛眉頭皺得更緊,“在南省,你的上級是誰?”
“蔣秋孟。”露姐提到這個名字便咬牙切齒,“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馬上你就會忘記南汶發生的一切。”
“不行,這樣會耽誤大事,事關天下人的性命!”談黛撐着桌案試圖站起身,但試了幾次都因渾身無力跌回椅子裡。
“呵,你們永遠有你們的大事,我妹妹的事就是小事。”露姐諷刺道。
“啪。”她在談黛面前打了個響指。
談黛努力撐了撐眼皮,終是閉上了眼睛。
*
此時,露姐房間相隔不遠的客房裡,路舒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晚間談黛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語,還有她那逗弄式的靠近,每當他快要入睡時,這些片斷就會閃過他的腦海。然後,他就會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她很擅長撒謊,也擅長扮演其他角色。可是,那些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見識、正義感他不認為是假。有幾次,他相信自己已經窺見了這張假面後的深刻的真情,可這些又會被她很快用插科打诨掩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