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行不願在涅槃天耽擱太久,因此風未凝很快再次見到了他。
風未凝身邊侍衛衆多,陸霜行不肯硬碰硬,以一瓶延年益壽的丹藥誘惑她的父親——先代相王孟元叢賣了她,斷她塵緣。
那一夜,風未凝的父親——先代相王孟元叢支開侍衛,把風未凝騙到摘星台。摘星台是整個皇城除了鳳巢以外最高的建築,樓高百尺,仿佛可摘星辰。陸霜行白衣如雪,踏着月色從天而降。
他竟真的會飛!風未凝震驚了一瞬,便戒備地轉向自己的父親。有真本事的仙使繞過了帝王,與先代相王同時出現于這夜深僻靜之處。孟元叢将她騙到這裡,目的顯然不會是引薦仙使投效于她。
她沒有太意外,隻是心裡還是很難過。
涅槃天的相王或者皇後并不是什麼香饽饽,對于有志之士,反而避之唯恐不及。
孟元叢少有才名,十三歲會試剛結束,正逢先女帝生辰,欽天監依例以秘法為女帝尋相王,尋到了他。從此孟元叢再不能為官,隻能困于深宮。
孟家在涅槃天是書香世家,曆代常出名臣,也時出相王或皇後。這一代,相王的頭銜落在了想做名臣的孟元叢頭上。
孟元叢不甘心,聯合家中兄弟叔伯,籌謀了幾年,試圖颠覆内閣推翻風氏。
所謂書生造反,三年不成。一朝事發,涉事的孟家人俱下了大獄。
涅槃天律法寬松,并不株連九族,且對外戚格外優容,哪怕是謀反這樣的大罪,也隻是監禁流放。孟元叢作為相王,僅僅隻是被圈禁在皇宮。孟元叢見事不可為,轉而開始尋仙問道,倒是比女帝還要虔誠。
他這樣的人,仙人垂顧,終于有機會翻身,别說是賣女兒了,賣他自己也不意外。
陸霜行落在摘星台上,抛出一瓶丹藥給先代相王,向前一步扣住風未凝的手肘,踏風而起。
腳下有溫柔的風托舉,衣袂翩飛仿若羽翼,星辰月亮近在咫尺。然而風未凝無心體會人生首次飛行。她低頭看向摘星台上的父親,他在看那個瓶子裡的東西,并沒有擡頭看她。
有人發現了他們,在下面呼喝示警。
禁軍衛隊隻有少數人配了弓箭,稀稀拉拉地射出幾箭後,便隻能無奈地站在摘星台上,眼睜睜看着女帝被擄走。
葉雲朗風馳電掣般奔上摘星台,少年白衣銀甲,英武銳氣,他毫不猶豫地擲出腰間佩劍,劍勢如虹。陸霜行在空中靈活地飛轉騰挪,但是仙氣飄飄的袍袖太過寬大,被射了個對穿。
仙使會被凡兵所傷?這個認知讓所有人心裡都鎮定了一些。風未凝心急如焚,低頭看向摘星台上的少年,試圖掙紮着往下跳,她大聲喊:“救我!”
其它将士沒葉雲朗這般本領,投鼠忌器怕誤傷了女帝,紛紛将身上佩戴的刀劍交給他投擲。
然而風未凝的掙紮在陸霜行手裡如同蚍蜉撼樹,陸霜行攬風踏月越飛越高,那些投擲出的刀劍漸不能及。他帶着她,如同鳥兒一樣飛出了暗影幢幢的王城,落到了城外的荒山上。
“跟我走吧,我帶你去修仙。”陸霜行負手而立,玉樹臨風。
這句話他說的很慢,風未凝聽懂了。這仙使不走尋常路,不像曆史記載的那般要将一身本領貨與帝王家,要帶她走,不打算送她回去了。
陸霜行靜靜地看着她,并不擔心她拒絕。一個差點餓死在皇宮裡的帝王,一個剛剛被親爹以一瓶丹藥的價格賣了的小姑娘,對這裡有什麼留戀呢?籠中鳥,瓶中花。現在有人把自由遞到眼前。
有什麼理由不接受?
風未凝愣了片刻,問:“要去哪?”
常年關在皇宮裡的小姑娘透着股傻氣。可是夜風沁涼,讓陸霜行也多了幾分耐心,他斟酌着用盡可能簡單的詞跟她慢慢解釋,“去外面,就是涅槃天以外的地方,天地廣闊,靈氣充裕。修士呼風喚雨,壽命長久,與凡人雲泥之别。你跟我走,就可以修仙。斷靈海隔絕靈氣,涅槃天是靈氣荒漠,在這裡修煉無異于緣木求魚。”
他過耳不忘,在涅槃天這幾天,已經學會了些許當地語言發音,特意說的慢些,她差不多能聽懂。
風氏曆代帝王孜孜以求想要修仙,也不斷地派出船隊想要探索去外界的路,都未有回音。如今卻有一個人,不遠萬裡自修士呼風喚雨的地方來到這隻有凡人的涅槃天,要帶她去修仙。
風未凝她無意識地握緊拳,渾身都透着戒備,問:“我能給你什麼?”
放着皇帝不當,背井離鄉跟着陌生人去修仙?即使親眼看到了他會飛,這種選擇風未凝過去也從未想過。風未凝覺得不是自己不夠虔誠,換了她任何一個祖先,大約也不會願意跟他走。
月色清亮,陸霜行沉默了許久,就在風未凝以為他不願回答的時候,他開口,“我從上古傳承中得了機緣進階合體,得了涅槃朱雀火的火種。涅槃朱雀火是朱雀一族至寶,身為人族,今後我的修為若想更進一步,必須煉化鳳凰一族後裔的血脈壓制涅槃朱雀火反噬。”
“朱雀是鳳凰後裔,未聽說有傳承。鸑鷟是鳳凰的後裔之一,應可替代朱雀。”陸霜行看了她一眼,“我需鸑鷟心頭血煉丹。但你太弱了,取了心頭血,你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