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奶奶家的時候正在下雨,烏雲翻滾着,雨水被風吹斜,即使謝南知撐了傘,她們也還是變成了凄凄慘慘的落湯雞。
謝南微替顧西洲撐着傘,殷勤地把傘向她傾斜,可雨聲太大,聽不見她們的交談。顧遙一個人走在前面,隻剩下明意落單,而謝南知撐着傘,雨水打濕她的短發,狼狽得讓人心疼。
好吧,她原諒她。
明意在心裡歎氣,她沒想過要恨謝南知,從那條短信就斷定謝南知是顧西洲派的人太牽強。她原本就沒有對謝南知心存希望,這點事情算不上背叛。無論怎樣,對方對她的好總是比壞多。
“你要記得,奶奶不喜歡爺爺。”
雨水落地的聲音幾乎要蓋過這句話,明意點一下頭,表示自己聽見了。她們并肩走在雨幕裡,明意轉過頭才看見謝南知一直緊繃着,像等待上斷頭台的人。
“沒關系的。”
她伸手想握住傘柄,謝南知還強硬地舉着傘:“我來吧。”
明明比她小,明意有點想笑,她在謝南知面前軟弱的時間多到不差這一秒,謝南知卻總是逞強的冷靜的聰慧的。
“我隻是想阻止楚憬她們做那些事。顧西洲不會接受你,無論顧遙選什麼,她都不會接受你。”
謝南知的聲音被雨沖散,明意忽然想到,和謝南微做出截然相反的選擇的她又是怎麼生存的呢?她是為了讓謝南微更有價值才義無反顧走向反方向,還是沒辦法站在顧西洲身邊呢?
“因為你是真正的顧西洲,她不會讓顧遙有真正的女兒。”
明意還是沒法理解她們,但沒等她咀嚼完這些信息,她們已經到了奶奶家,開門的老人臉上綻放和藹的笑:“西洲回來了。”
房裡沒有任何光源,陰暗得像地窖,明意提着心不敢再看。
老人繞過顧遙叫了顧西洲,握着顧西洲的手上下打量:“怎麼好像瘦了,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我也是活一天算一天的年紀,你要多來看看奶奶。”
她們自覺地收起雨傘挂在門邊,一言不發地跟在顧西洲身後進去,坐在沙發上充啞巴看這一場大戲。等奶奶說夠了,她才轉頭往邊上看一眼,對着眼生的明意發問:“這是誰?又是姓謝的?”
隻有謝南微的臉皮燒起來,顧遙笑起來:“您說什麼呢,這是我朋友的孩子,姓明。”
這下窘迫的角色換了人選,謝南知看向明意,後者習慣被視作包袱,點頭:“奶奶好,我叫明意。”
奶奶“哼”了一聲揭過去,伸手撫摸顧西洲的面頰,顧西洲也低下頭像寵物一樣任人賞玩。明意不敢在這個場合裡拿出手機,偏偏它在她的口袋裡叮叮咚咚,謝南知在她身邊挨近,伸手進去把它掐至咽氣。
“聽說爸生病了,所以我們回來看望他。”
顧遙打斷兩人的溫情時刻,奶奶面龐上的笑一僵:“我不是不讓你們去看老頭子,可是現在下這麼大雨,這附近又斷電了,天黑了看不清。萬一你像文棟一樣出事了,西洲怎麼辦?”
“不如先在這裡住下來,今晚西洲就和我睡一間房,還剩三間客房你們挑。”
“好。”
最先點頭的是顧西洲,明意在黑暗裡連她們的臉都快看不清了,小心地打了哈欠,期待交談快點結束,奶奶的視線忽然落到她身上:“明意,對嗎?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歲。”
“和西洲一樣大。”
黑暗裡連臉龐都是模糊的,但明意總覺得奶奶的眼睛盯住她,企圖剜下兩塊血肉,半天後才聽見下一句話落地:“讀書辛苦嗎?”
“不辛苦。”
問這些話是為了什麼呢?明意挺直腰闆,不敢塌下去,但奶奶的注意力回到顧西洲身上,她們在旁邊做觀衆,演盡興演得好費力。顧遙繃着臉,沒辦法在這裡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