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夜色如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太和殿的甯靜。
值夜的王海立馬精神起來,“怎得這個時候進了宮?”。
“公公,晏州何總管來信”。
王海鄭重的接過來人捧上的信件,攏進衣杉悄無聲息的回了内殿。
“何事?”
低沉威嚴的聲音從厚重的床幔後傳出,他小跑着上前,“回禀陛下,晏州何總管來信”。
自打魏王在青州遇刺的消息傳回皇都,天合帝就沒睡過一個囫囵覺。夢裡愛女早夭,父子反目,以他心愛之人換來的皇位,他們的兒子隻坐了不到十年就匆促離世,太痛了,實在太痛了。
枯坐半宿的帝王在早朝上宣布巡遊晏州的口谕,滿朝嘩然,群臣跪求帝王三思。後宮衆妃嫔心思各異,一窩蜂的湧向皇後的長秋殿。
天合帝的發妻病逝于他登基前,如今的皇後薛氏出身世家大族,素有賢名,膝下卻無一兒半女。貴妃秦氏與她同年入宮,次年便誕下三皇子,同年還有淑妃誕下四公主,次年裕妃和麗嫔誕下五皇子六皇子。
聽說天合帝不日巡遊晏州,宮裡宮外無不在猜是不是魏王折在了晏州。
太傅府裡,二小姐崔士霞聽到小厮的議論,迫不及待的跑去外院找她表哥。
“表哥,表哥,你聽說了嗎?魏王不好了”。
父親告訴她,陛下已定下她做魏王妃,隻等魏王從晏州歸來便要下旨。
崔士霞愛慕借居太傅府的表哥,不願嫁給沒有母族相助注定沒什麼好下場的魏王,一聽到陛下不日将巡遊晏州,就認定是魏王在晏州出了事,歡欣雀躍喜于言表。
曲逸聞放下書冊,溫言提醒,“表妹,慎言”。
崔士霞做個鬼臉,“哎呀,我就是太高興了嘛,下次不會了”,她害羞的垂下頭絞手帕,女子嫁人後的日子過得如何全由夫君定奪,比起脾氣古怪不近人情的魏王,當然是知根知底的表哥更好。
可事實卻是,一個沒有功名的白身娶太傅府的千金,莫說崔太傅不會願意,就連曲逸聞的親姨母太傅夫人恐怕都不會同意。
曲逸聞本人對此也十分清楚。
表妹天真浪漫聰明伶俐又出身高貴,他當然也喜歡她,隻恨自己沒有本事,沒有早早博出配得上她的功名。若魏王當真折在了青州,那對他來說倒是個機會。
“此次秋闱我若能金榜題名,定向姨夫姨母表明心意娶你入門”。
曲水雅庭,少年意氣風發壯志酬籌,少女明眸皓齒玉面含羞,傾訴衷腸之語不消一日便被風傳進了碧瓦朱甍的殿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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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城城外,江籬忙的腳不沾地。三家醫館的聯名上書被官府采納,如今進城的難民都需得在城外的義莊隔離五日才能進城。
跋山涉水多日的人們面色浮腫,眼神呆滞,得知不能進城當下就騷動了起來,直到看到施粥的粥棚才勉強安靜下來。
生怕錯過了将瘟疫扼殺在搖籃的機會,江籬每日都在義莊義診,來找她看診的多是帶着幼兒的婦女,“江大夫,我們家小春喝了兩口粥肚子就疼了起來,求您給看看”。
“不慌”。
江籬讓她将孩子平放到榻上,“這裡疼還是這裡疼?”,問完孩子又問大人,“出恭可是有帶血?”
夫人忙不及的點頭,“有有有”。
腹痛便血,正是痢疾的症狀。
這已經是江籬确定的第二十三個得了痢疾的人了,她有些頭疼。痢疾杆菌經由不幹淨的水源傳播,對抵抗力弱的人來說非常緻命。
原先她還不解為何義莊裡的婦女兒童那麼少,現在總算是知道了。
她寫下一個号碼交給婦人,“拿着這個去前頭,夥計會給你換成木牌,往後就拿着木牌去領藥”。
婦人攥緊紙條千恩萬謝的離開,不料還未走到換木牌的地方,娘倆就被兩個面帶刀疤的漢子攔住。
春娘将小春攬在身後,警惕的看着他們,“不知二位有何貴幹”。
“把你手裡那條子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