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小滿,你擡頭看看,這橋究竟有何不妥。”
小滿跌跌撞撞地走到橋中央,拂曉警惕地跟在她後面,見她忽然高舉雙臂,仰天痛喊一聲:“有亡魂者八十又四,皆聽我敕令——”
刹那間方圓一公裡内頓時狂風大作,烏雲蔽日,小滿剛要進行下一步動作,卻見一柄金色的長劍自蒼穹落下,劃破長空,劈開黑絮,精準地從小滿天靈蓋刺入,将她死死釘在地上。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誰都沒有反應過來,隻有向晚口中念訣,控制住那把劍。
青雲将軍心裡暗罵一聲,竟是讓他先快了一步。
厲鬼則是始終懶洋洋地站在一旁,隻是看到那抹晃眼的白金光芒時低低的啧了一聲。
不過他本來也沒指望姜滿能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隻是沒想到居然把那把劍逼出來了。
他唏噓不已,那把曾經與重華血戰過的劍現在居然被他用來斬小鬼,芳菲客啊芳菲客,他搖搖頭,把一個人看得太重可不是什麼好事,軟肋太明顯了。
拂曉震驚地看着被釘在橋上的小滿,這是什麼情況?
那把劍的劍氣裡,在大量的她叫不上來的氣息中混雜着一絲細小的神之力,雖然上面的神之力極其微弱,但她是絕不會認錯的。
充斥着神之力的劍,怎麼會為不知是妖是魔是鬼的向晚所用?
神劍斬鬼,居然還能維持住她的魂魄不消散分毫,可見他對這把劍的掌控力是如此得心應手,不像是搶奪來的。
“遇神,回來。”
向晚低聲喊道,隻見那把劍嗡嗡了兩聲,便輕顫着從小滿的軀體裡抽出,飛向向晚,劍身越來越小,最後化為隻有一枚鑰匙大小的模樣,隐匿在他胸口。
原來他脖子上那根紅繩挂着的東西,是一柄劍。
“拂曉,姜滿現在随你處置了。”
向晚輕笑着,牽着她走上橋,拂曉看到小滿身上裂開了無數塊碎片,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吹散。
“小滿......”
拂曉張張嘴,不知道昔日那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兒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說:“小滿,你死後應該重入輪回的。”
小滿動不了,雙唇緊閉說不出話,她用一雙眼睛狠毒地瞪着拂曉,裡面是拂曉不陌生的怨恨。
這一千多年裡有不少人都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她早已習慣了。
向晚動了動手指,小滿的雙唇裂開出一道血線,她聲音嘶啞,一字一頓地咒說:“你、去、死、吧!”
—
“哎!你可千萬不能死啊!”
姜滿将少女從河裡撈出來,也不管自己身上華貴的衣裙沾滿了污泥,想将她的雙腿抗在自己肩上,讓她頭朝下咳出喝進去的水。
無奈她的力氣實在太小,而對方浸滿了水的衣物又太過沉重,她始終沒能站起來,好在那泥人兒好像醒過來了,瘋狂地咳嗽了幾聲,趴在地上把喝進去的水盡數吐了出來。
拂曉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把肺咳出來了,好不容易停下了無休止的咳嗽,她聞到自己身上的惡臭,忍不住一陣反胃,差點哇的一聲又吐出來。
“太好了,你醒了!”
她聽到女孩兒驚喜的聲音,便擡眼望去,看見身前一個髒兮兮的少女咧開一個笑臉。
“謝謝你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就要淹死了。”拂曉把手上的泥在地上蹭蹭,感激地笑笑。
這一回都堅持八十多年了,真的不想死啊嗚嗚嗚嗚嗚。
“沒事沒事,我在河邊好好的突然看見一個人飄過來,你剛剛真是吓死我了。”
少女露出一個真誠的笑臉,沒說自己差點也要跳河的事情,“我叫姜滿,你叫我小滿就好,你叫什麼呀。”
幸好看見了這個差點淹死的女孩,不然自己跳河也弄一身髒兮兮的多難看,她要換一個漂漂亮亮的死法。
“我叫拂曉,謝謝你啦,小滿。”
拂曉看出眼前這個女孩兒的衣服可不便宜,頓時有些窘迫,她本來就是為了追一張掉進水裡的餅才落水的,哪有多餘的銀子賠人家的衣服。
她唉聲歎氣道:“小滿,都怪我把你衣服弄髒了,我一定會賠你的。”
“啊?這個啊,”小滿看看身上,确實髒的跟難民一樣,“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沒什麼。”
“你先跟我回府吧,你現在這副模樣,實在是有點沒眼看,”小滿握住拂曉的手,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走走走。”
洗好了一個熱水澡,拂曉穿上小滿為她準備的衣服,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她竟然是個大小姐。
姜父是業國的正一品相國,在元京有着隻手遮天的權力,姜滿是他唯一的女兒,從小就被他寵上了天。
拂曉推門走出去,這座宅邸實在太大了,很難避免迷路,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一個屋門緊閉的大殿前,裡面傳來小滿的聲音,她剛想要進去,卻聽到了談話的内容,趕忙穩住步伐。
“娘親,您最疼我了不是嗎!您想辦法讓我逃走吧!”小滿在裡面哭喊道。
“小滿啊,這是帝王的旨意,誰也無法抗旨不去,你聽話,有你爹在,那帝王不會虧待你的。”
“娘親!女兒早已與穆家的長子私定終身了,我們倆自幼的感情您是知道的啊,女兒不能去當那個狗帝王的妃子!”
“小滿啊......不是娘親不幫你啊,娘親也沒想到那帝王會玩這麼一手,你暫且忍一忍吧......”
拂曉在門外駐足許久,将來龍去脈聽了個明白,思忖片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