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芳菲客又怎樣,你連屠三城又怎樣,你火燒神像又怎樣,你襲擊重華......又怎樣。
我都可以不在意。
你為什麼要離開我,我終于、終于鼓起勇氣,正視自己的内心,跨過那一道自己為自己建立的鴻溝,可等我回頭,已經太遲了。
我的身後,空無一人。
拂曉哭得很安靜,安靜到潮汐和青雲将軍甚至覺得她其實已經蹲下睡着了。
——如果不是她的身體還在顫抖的話。
“拂曉......”潮汐走過去,拍着她的背。
“你們都知道是不是。”拂曉頭也不擡,問出這一句。
她的聲音裡含着哭腔,潮汐無法對着她撒謊。
“是,我們都知道。”青雲将軍一瘸一拐地走向兩人,眉頭緊皺。
他身上的傷口很多,萬幸的是傷口不深,隻是看起來吓人,不過想要徹底驅除上面的鬼氣,他得回天上一趟。
“很抱歉,我們都不能說,帝君曾三令五申,禁止将這件事再肆意傳播,拂曉,希望你能理解。”青雲将軍說。
“......你們都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拂曉一動不動。
潮汐歎了口氣,隻得給青雲将軍使了個眼色,當務之急得先帶着他回天廷療傷。
時間很晚了,公園裡再次恢複寂靜。
拂曉緩緩擡起頭,露出哭得紅腫的眼睛。
站不起來,她腿蹲麻了。
拂曉一屁股坐在地上,顧不得什麼幹不幹淨了,先活動活動腿才是要緊事。
雙腿麻的難受,她咬着牙抻抻腿,腦海中一幕幕回想着剛剛的事情。
拂曉是那種,難過時往死裡難過,哭時往死裡哭,但是難過完、哭完就沒事了,這個事兒就算暫時翻篇了,等下一次想起來繼續難過繼續哭,然後再翻篇等再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想起來再難過那種人。
記得很久之前曾發生過一件事兒,她從野狗嘴裡好不容易搶到的半個肉包子還沒舍得吃就被别的乞丐偷走了,她當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乞丐以為她要活活哭死,連忙帶着包子逃走了。
結果她隻哭了半個時辰,就又跟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
直到兩百年後某一天,她在街上突然号啕大哭,當時同行的人吓了一跳問她怎麼回事兒,她說,她想她以前丢的包子了。
等到兩條腿差不多都能動了,拂曉已經不想站起來了,她繼續坐在地上,吹着從湖邊送過來的夜風。
芳菲客,不,還是叫晚晚吧,順口,拂曉歎了口氣。
晚晚離開之前曾說,他再一次失去她了。
她對這句話百思不得其解,她以前認識他嗎,晚晚為什麼會這麼說。
南方妖魔的首領為什麼會和鬼界不清不楚的,拂曉眯了眯眼睛,據她所知,妖魔和鬼兩邊互看不上眼,妖魔嫌鬼卑鄙無恥,鬼厭妖魔陰險狡詐。
在拂曉眼裡這簡直是五十步笑百步,就像牛屎和羊屎非要比出哪一方好吃一樣,惡心得要命。
芳菲客地位更是淩越衆妖魔之上,可以說是妖魔裡最強大的四位地域首領之一,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要對鬼處處忌憚?
拂曉想起了在惠橋上紅燭口裡的“那位大人,”紅燭在赤體厲鬼這一階層裡算是實力中上者了,憑他對灼焚的态度來看,“那位大人”顯然不會是灼焚,而灼焚的實力還在紅燭之上,算是厲鬼中的佼佼者了,既然不是他的話......
那“那位大人”一定就是青體鬼王了。
晚晚和鬼王之間能有什麼交集?她腦子轉的飛快,晚晚連灼焚都不能動,他應該是欠過鬼王什麼人情,或者與鬼王做過什麼交易。
鬼王好找,一山不容二虎,整個鬼界隻允許存在一個鬼王,念及此處,拂曉眼睛亮了起來,隻要找到鬼王,就等于找到晚晚了!
她一定要把晚晚帶回來,然後親口告訴他,她早已知曉他的身份,可她一點也不在意,她......好像有點喜歡他。
她是痛恨魔物,可晚晚和别的妖魔是不一樣的。
晚晚在她面前像一隻乖巧溫順的大狗一般,事事依着她、順着她,平心而論,誰能恨得起來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狗狗......的人。
拂曉又摸上自己的額頭,一顆心像被在醋裡泡過一樣,酸軟無比,她臉頰滾燙,手指反複摩挲着眉心那一小塊地方。
她還沒被别人吻過呢......吻額頭當然也叫吻過!
等下一次見到晚晚,一定要把事情都問清楚。
—
淩晨一點半,還是比較容易叫到代駕的。
隻是當代駕師傅問她車鑰匙在哪裡時,她一口氣哽在喉嚨裡吐不出咽不下最後化為一個虛空的大嘴巴子呼在她腦門兒上——車鑰匙當然在晚晚身上讓他帶走了啊自己是弱智吧居然把這個忘了還麻煩代駕師傅白跑一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拂曉尴尬地道歉,最後目送着一臉莫名其妙的代駕師傅離開了。
這車放到晚晚回來,估計到時候上面積的灰比她命簿都要厚了......
淩晨一點半,她決定要從潮汐家步行兩個小時回到自己家。
這真是個艱巨的大工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