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儀的耳朵多尖啊,她都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拂曉又把劍撂地上了,隻好搖搖頭笑一聲。
“拂曉,别偷懶了,去把劍撿起來。”她朝被扔在地上的鐵劍努努嘴。
拂曉充滿深仇大恨地蹲在地上,和那把鐵劍大眼瞪小眼,最後她先敗下陣來,不情願地重新拾起劍。
“來儀,使劍好難,”拂曉坐到鳳來儀身邊,從懷裡掏出兩個大白饅頭,“你也練一上午了,吃點東西補補。”
鳳來儀搖搖頭,休息夠了,重新站起來,“我不要緊,我還能練。”
拂曉大口咬着饅頭,看着鳳來儀抹掉頭上的一把汗,繼續一絲不苟地練着劍。
這饅頭是她特意從李婆那裡挑了兩個最大最好的,來儀不吃她吃。
拂曉盤着腿坐在土坡上,橙紅色的斜陽照得她睜不開眼,她不禁想到,第一次遇見鳳來儀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個絢麗的下午。
—
“大小姐!大小姐行行好,救救小女吧,小女已經三天三夜水米未進了,大小姐您行行好!”
拂曉貓在人群裡,早在好幾天前就确定了鎮國公府的大小姐會在今天回京,她蹲得腿都快沒知覺了才看到一位身着深紅色勁裝騎着白馬的少女與身後的侍衛小聲說着正什麼朝這邊走來,連忙打起精神,抓亂頭發,一縷一縷地散在前面,抓了一把土塗在臉上,瘋瘋癫癫地跑出去,跪在大路中央,聲淚俱下。
喊完最後一句,拂曉借着長跪不起隐藏住自己無奈的表情。
他媽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臉都丢盡了!
算了,為了一口吃的,不寒碜。
對不住了這位鎮國公府大小姐,她也不想道德綁架她的,都是為了生計。
少女制止住侍衛想要上前攆人的行為,安撫了身下受驚的馬後翻身下來,走到離她三尺遠的地方,停住。
“姑娘,你擡起頭來。”
拂曉做好準備後,慢慢擡起頭,雙目大睜,卻毫無神采,她雙手在地上摸索:“大小姐您行行好啊,小女自幼便雙目失明,家中還有一八十歲的老母和三歲的幼弟,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小女斷不會在這裡礙了您的眼。”
少女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一句話也不說,隻是定定地看着拂曉的臉,拂曉後背都濕了,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露餡。
“啊,姑娘,”少女蹲下來,将她拉起,“你莫要哭了,我這裡倒是有點碎銀,能解決你一時燃眉之急。”
拂曉哪敢說自己是因為眼睛睜得太久而流出的生理眼淚,她順勢“嗚嗚”了兩聲,偷瞄了一眼少女從懷裡掏出的錢袋,哭的更大聲了。
這麼多錢!上次見到錢早不知道是幾百年前了。
少女隻倒出了一些,放在她掌心,“姑娘,拿着這些去買點吃的穿的,我見你衣衫褴褛,天逐漸冷了,你怕是要熬不過這個冬天的。”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姑娘,你眼睛看不見,想來難以找到賴以生存的活計,你若不嫌棄,我府上倒可以給你尋一個差事。”
“大小姐肯施舍小女一點碎銀,小女感激不盡,怎能再給大小姐添麻煩,大小姐的好意,小女在此謝過了。”
開玩笑,這要是在她府上自己不直接暴露了嗎!
拂曉咬着牙拒絕了這份美差。
早知道不說自己看不見,改說自己腿瘸了。
少女也不勉強,點點頭,道:“好,那有緣再見吧。”
沒想到第二天就暴露了。
彼時拂曉正坐在街尾的草垛上,下面蹲着三個小乞兒,可憐巴巴地看着她,拂曉在懷裡摸半天,摸出一個油紙包,她清了清嗓子,故作威嚴地說:“裡面有三個肉包子,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買來的,你們不許搶,隻許吃自己的份兒。”
三個小乞兒一通亂點頭,心思早就飛到拂曉手上的肉包子去了,哪裡還聽得進拂曉的話,拂曉一人發了一個,正得意地拿幹草編螞蚱,忽而眼神往旁邊一瞟,吓得差點掉進草裡。
“媽呀!”
昨天的大善人——鎮國公府大小姐雙手抱胸,靠在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拂曉這邊,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拂曉摸索着身下的草垛,假惺惺地自言自語:“哎,眼睛不好就是麻煩,這什麼玩意兒啊絆了我一跟頭,還好懷裡給老母和弟弟買的肉包子沒掉。”
“曉曉姐,你哪來的老母啊。”一個髒兮兮地小乞兒咽下肉包子,說了一句。
“我!”
如果不是眼前的情況不允許,拂曉真想狠狠瞪他一眼。
“姑娘,”少女終于看夠了樂子,走到拂曉身邊,伸手在她眼睛前一晃,拂曉條件反射地眨了眨眼。
“真是太好了,”她看起來是真的很開心,“姑娘,你既不是真的盲人,也沒有需要贍養的母親,你的生活會好過很多。”
“我......”
拂曉臉紅了,她踢踢腳下的小石子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位好心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