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儀右眼稍稍痙攣了下,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問道:“别着急,你細說是什麼事情。”
“大小姐,”那家丁行了一禮,臉上是掩不住的焦急,“北境加急寄來一封戰報,說大将軍被困在北地一條不知名的峽谷中了,那峽谷深足有二十多丈,長足有十公裡!”
“你說什麼!”
鳳來儀猛地站起來,頓時一陣頭暈,眼前發黑,拂曉扶住她,低聲安撫道,“來儀莫急,容我再問問。”
她緊緊蹙眉,看向那家丁,“你這消息可屬實?”
“回拂曉小姐,有人親眼所見這封戰報由骁騎将軍親自送往帝王政殿,皇宮上下現在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鳳來儀緊緊握着拳,指甲深深扣進掌心,這次北征的情況,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北國派出八千士兵想要一舉攻下朝凰國最北邊的雲城,一步一步深入到朝凰國内部,爹這次的任務便是趕在北國到來之前将他們截在路上,并不是什麼難事,怎會出那麼大的岔子?
她穩住呼吸,冷聲對家丁道:“你回去準備一下,我要進宮。”
拂曉和鳳來儀一前一後上了馬,往回趕着,拂曉見她眉宇間化不開的擔憂和焦慮,心中思忖片刻,問道:“來儀,你莫不是想親自趕到北境前往支援?”
聽到這話,鳳來儀歎了口氣,深深地望了拂曉一眼,“真是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我确有此想法。”
“當今天下四分五裂,除了朝凰國之外,這片大地上還林立着十一國,與朝凰國接壤的有三國,其中東方的梁國曾與我們簽過平安盟約,承諾百年内互不侵擾。剩下兩國便不停騷擾我們,這還不算完,北國與它的鄰國盛國結盟,一同發起戰争,你知道的,朝凰國本就不是什麼大國,憑一國之力抵抗三國還是比較吃力的,若不是有我爹在,朝凰國可能已經被滅國了。”
“除了我爹之外,前朝共還有六位将軍,其中有五位如今駐守在五處邊疆,還有一位重傷在身,尚不能上前線。眼下我爹出了事,除了我,已經沒有人能去救他了。”
提及此處,鳳來儀聲音變得微弱而不穩,她握緊缰繩,“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是什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有些事情我早就可以替爹爹分擔了,爹爹出了事,我若是坐視不管,簡直枉為人。”
進宮的事拂曉并沒有在一旁陪同,她隻看到了鳳來儀回府時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的臉色。
“來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鳳來儀換下朝服,目光冷峻,“北國給我們玩兒了個聲東擊西,他們的目标哪裡是什麼雲城,他們故意放出假消息,就是為了引爹爹出征,然後一路誘敵,直至将他們趕進峽谷。那處峽谷我曾聽說過,曲折非常,十一月北地雪期已至,嚴寒加上大雪,一旦進了峽谷,絕無找到正确方向的可能,士兵們抵不住嚴寒,後方糧草又補不上,隻能活活等死。”
“他們真正的目标,是一舉拿下爹爹的性命,再無後顧之憂。”
“帝王已準了我帶兵出征的請求,給我撥了兩千騎兵,三日後,我便要遠行北上,這件事我沒有告訴我弟弟,那個急性子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拂曉,煩請你替我保密,切莫讓他知曉。”
拂曉凝視着鳳來儀,這個今天将将十五歲的少女臉上早已沒了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絕的堅毅與倔強,話語裡透着恒心和穩重,此刻她雙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溫度傳遞過來,拂曉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沉沒在岩漿裡。
“來儀,”她聽見自己這樣說,“讓我和你一起去吧。”
“什麼?”
鳳來儀好像怔住了,她不解地看着拂曉,後者回給她一個堅定的笑,“來儀,别小看我。”
不過最後鳳來儀還是拒絕了,不管拂曉怎麼說,她都以一種不容的抗拒的語氣道:“拂曉,此行太過兇險,我決不能讓你犯險,你就在家裡好好待着,等我凱旋。”
她說完這句話就扭頭離開了,身影挺拔決絕,可拂曉分明看見她有一瞬間的眼底微紅。
鳳來儀不怕嗎,她當然怕,可怕也得面對,怕也得向前走,沒有人能因為害怕而永遠逃避。
不像鳳老将軍出征時的大張旗鼓,鳳來儀走的很低調,拂曉最後跟她說了句“一定回來”,被鳳來儀擁住了。
她很快又後退一步,上了馬,給拂曉留了一個帥氣潇灑的笑容:“回去吧拂曉,這裡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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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繞着鳳小少爺的院子來回走了好幾圈,要不是考慮到對兩方名聲都不好,她都想直接翻牆進去了,最後眼珠子骨碌一轉,攔住一位侍女,“哎,你們小少爺就從來不出他這院子嗎?”
“拂曉小姐,”侍女連忙矮身行禮,低頭道,“小少爺平日裡早卯時晨起去練武場練槍,午時回青崖院,教書先生會在未時一刻來教小少爺習六藝,直至戌時三刻離開,這便是小少爺一天的安排。”
青崖院正是鳳小少爺的住處。
“好,我知道了,多謝。”拂曉放侍女離開後一屁股坐在青石階上,百無聊賴地用狗尾巴草編小兔子。
怪不得她這位小從來沒見過少爺,可不是嗎,鳳來儀不去練武場,她跟着鳳來儀一起,除了剛入府時與來儀切磋那天,她也沒再去過,可不是見不到嘛。
不知道鳳小少爺知不知道他姐姐已經不在府中了。
不過就算當時不知道,後來也一定知道了。
這天拂曉正獨自在城郊練着鳳來儀教她的劍法,遠處枯黃的草坡上傳來幾聲叫喊,遙遙地望見一個小少年和身後人争執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