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着影子,一前一後,易隐忽然想起高一那晚。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她肚子餓了,去超市買面包,路上被人堵住。
易隐擡眼,處于對陌生人的防備姿态,眼神平平淡淡。
“你好,同學。”男生笑得腼腆,身旁還有同學陪着。
易隐問:“有事嗎?”
言靖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自來熟地摟着那個男同學脖頸:“什麼事啊,老子也聽聽。”
話落下,他歪着頭對上易隐目光一笑,不是尋常的笑容,兇神惡煞的笑容,宛如一個不良少年。
易隐抿着嘴,明明不是她的原因,為什麼莫名其妙心虛啊。
那兩位男同學瞬間面色尴尬,可也不是脾氣溫柔的人,被摟住的男生甩開言靖的手:“操,關你屁事?”
一聽,言靖冷笑出聲,插兜走到易隐跟前,遮擋男生的視線,後槽牙擠出幾個字:“我是她哥,關不關我的事?”
聽到這話,易隐仰起頭盯着他後腦勺,平時言奶奶總是對言靖說:你是哥哥,在學校要好好照顧妹妹之類的話。
言靖二話不說就反駁:“誰是她哥了。”
這會兒倒是自己說出口,然後易隐笑出了聲。
笑聲雖很小,但還是被言靖捉到,他從兜裡伸出手,移動到身後,跟長眼睛似的,準确拍打到易隐的手。
試圖來“警告”她,别拆他的台。
男生從怒氣轉變驚訝,瞄了眼易隐,見她沒有反駁,片刻尴尬起來,想表白被對方哥哥抓到,知道理虧,言語結結巴巴道:“不、不好意思,我……打擾了。”
随後,他帶他同伴轉身跑去。
言靖問:“你幹嘛去。”
“我餓了。”易隐說,“去買面包。”
“那玩意兒有什麼好吃的。”言靖嫌棄道,“去教室等我。”
晚自習沒有老師,言靖回來時已打了鈴聲,他才拎着炒面和酸奶放在易隐桌面。
易隐想到他剛才那副樣子,惡心了一句:“謝謝哥哥。”
言靖像炸了毛的獅子,眉眼一皺,兇巴巴道:“誰是你哥啊。”
“你啊,”易隐吸管插進酸奶裡,咬着管子,“剛剛不承認了?!”
“易隐。”言靖低低呼喚她名字。
“嗯?”
窗戶是開着的,夏日的晚風并不涼爽,而是充滿燥熱,通過縫隙撲向她們。
言靖緊盯易隐,沒有吊兒郎當,神色認真起來:“我不想當你哥。”
此話一出,易隐被嗆住,她瞪着言靖。
對于彼時少年的她們,這話亦是大膽。
言靖又不是不知道,她們又沒有任何兄妹關系。
隻是言奶奶想他多照顧她的借口罷了。
下晚自習後,倆人倒别扭起來,準确來講,隻有易隐一個人。
她默默拉開和言靖的距離。
那晚的月亮很圓、也很亮。
月光灑在她們頭頂。
言靖步伐輕盈又懶散,速度卻慢下很多,嘴角挂着笑容,校服搭在肩膀上。
或許到了中秋,今晚也很圓。
仿佛是将那天的場景複刻出來。
不同的是,她們不再是小小的她們,即便成年,卻還将那份别扭給保持着。
易隐瞧着地上的影子,她笑了笑。
她以為這麼多年過去,那些記憶會忘了差不多,與言靖重逢後,都能一幀一幀想起。
原來是她刻意埋在心底深處,不願提起。
到家,易隐在玄關處問:“你先洗漱?”
“你。”
易隐踩着拖鞋走了幾步,言靖又說:“我還要一會兒。”
聞言,易隐一愣。
會不會是她多想?
原本易隐還打算自己速度要加速,避免言靖難等。
天氣太熱,身上都很黏糊糊,而言靖又是一個潔癖患者。
易隐也沒和他來回客氣,利落地說:“好。”
盡管言靖不慌,她也沒有磨磨蹭蹭,回到卧室拿出家居服去到衛生間。
沖涼結束,易隐手上剛打了泡沫,準備洗頭,忽地聞到香味。
食物的香味。
……
晚飯她壓根沒吃飽,茶泡飯味道實在是她不喜歡,就随意墊了兩口。
易隐泡沫緩慢上頭,指腹也緩慢揉搓。
還說忍忍就過去,奈何言靖深夜放毒。
加快速度随意洗了兩下,易隐裹上發帽,出了衛生間。
言靖不鹹不淡喊了聲:“過來。”
茶幾上放着大大小小的餐盒。
有錢還真能使鬼推磨。
半個小時的時間,差不多才夠做好這一桌子的菜,加上配送時間……還真是為他一人服務。
言靖掀起眼皮:“點多了,幫個忙?”
易隐奇怪的眼神遞給他,手滑也不至于點多了。
但…她“勉為其難”的幫忙。
“好,我先去吹頭發。”
言靖懶懶“嗯”了聲。
頭發吹得半幹,易隐來到茶幾旁,她沒有坐在沙發,而是坐在地毯上。
她擡眼朝着言靖望去,因為那張臉,易隐分不出他心情如何,單手敲着屏幕,似是在和誰聊天。
察覺到易隐視線,言靖放下手機,他朝着易隐靠近。
大抵手臂的距離,言靖才停止。
也不知道言靖是不是故意的,他保持的距離頗有些暧昧,易隐做個小舉動都能和他身體有撞碰、摩擦。
或許是剛才的回憶,易隐此刻心中莫名湧動一絲漣漪。
她是正經人不錯,那她沒承認過她是正人君子,會忍不住下手的。
“你能不能,”易隐眨着眼,盯着他幾秒,慢吞吞說,“過去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