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總是安靜又祥和,病房外走動的人都會下意識放輕腳步,低聲說話。
樂夏予靠在樂母的床頭,兩個人擠在一起看着平闆上播放的大熱電視劇,一時間病房裡隻有被調低了的台詞對白聲。
和樂母同病房的陳阿姨又出去散步了,即便是陰沉沉的天氣也阻擋不住她外出的心,但這随時能落下雨來的陰天還是影響了樂夏予的心情。
她的眼睛随着畫面上的人物微微轉動,但實際上在演什麼内容都沒有注意。如低聲絮語般的人物對話成了背景音,現實的一切仿佛都變得虛幻,隻有和母親相依的手臂傳來的溫熱體溫才有真實的觸感。
還在上小學的時候,父親經常不着家,在隻有兩個人度過的夜晚,母親就會像現在這樣和她擠在一起看電視,直到她在電視音效的催眠下睡着。
現在想起來,父親應該是從那個時候起就染上賭博了,他不在家的時間也是母親難得能松口氣的時候。至于她,從初中意外撞破母親被家暴的場面之後,她和母親之間似乎也生出了一層隔閡,再也沒有這麼親近的靠在一起過。
似乎是察覺到了樂夏予低落的情緒,樂母的視線從電視劇上抽離,挨在一起的手背輕輕碰了碰女兒,輕聲詢問:“怎麼了,小夏?”
“沒事。”樂夏予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馬上揚起了一個笑臉,“就是想到一點工作上的事情。”
“你呀,工作别太累着自己,休息日就别想這些了。”樂母說着話,又看向了平闆屏幕,隻是注意力也不再集中在電視劇上。
她沉默了許久,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發出一聲歎息:“小夏,我想還是别等移植了……”
“别說這種話。”樂夏予直接打斷了她的話,緊緊抓住了靠在一起的手,低聲懇求,“……求你了。”
母親的手很粗糙,手背上還有好幾處傷口愈合後留下的疤痕,靜靜的蜷縮在她的掌心,被她緊握着。良久,樂夏予才聽到母親一如既往的,輕柔的聲音:“對不起,不會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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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離開,樂夏予照着胡其盈發來的地址前往赴約。
那是個高檔小區,出入訪客都有嚴格的限制,但好在施行易沒忘了提前打好招呼,保安做了登記就給樂夏予放行了。
但樂夏予心中卻惴惴不安。她沒有漏聽保安在登記時說的那一句:“哦,你是施先生提前打過招呼的……”
施先生。
她所認識的施先生就隻有一個,施行易施總,她的頂頭上司。而邀請她來到這裡的卻是胡其盈。根據樂夏予的經驗,當這兩個人共同出現在一個事件裡,不管會發生什麼,最後都隻會造成令她坐立不安的尴尬局面。
樂夏予有點想裝病離開了。但不知道想要臨陣脫逃的想法是不是被感應到了,胡其盈催促的信息來得恰到好處。
“樂小姐,你到了嗎?”
想開點,說不定隻是胡小姐剛好借用了施總的房子,畢竟是未婚妻嘛,施總應該不會在。
樂夏予長吐了一口氣,給胡其盈回了“到樓下了”的消息,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邊乘上電梯。帶着忐忑的心情按下門鈴,在看到開門的人是施行易之後,樂夏予懸着的心也總算是放不下去了。
“施總,你也在啊。”幹笑着和老闆打了聲招呼,樂夏予稍微偏頭越過施行易的手臂看向快步朝門口走來的胡其盈,“胡小……咳,其盈,我……”
話說一半,樂夏予就眼睜睜看着胡其盈一手扒拉開擋在門前的施行易,一手将她拽進門内,然後順滑地從她和施行易中間穿過去出了門,在外面将大門關上了。
門後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樂夏予呆滞地看着施行易,發現老闆臉上也帶着同等的茫然,但她隻能向他發問:“發生什麼事了?”
施行易沒說話。一早上經曆了世界觀重建還要被胡其盈支使得團團轉,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他忘記問胡其盈今天原本是要走什麼劇情了。
不過胡其盈很快就會用行動告訴他了。
門鈴聲再度響起,樂夏予轉頭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老闆,一邊握住門把手打開門。門外不出意料的是胡其盈,她像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一樣,無視了一左一右在門口站樁當門神的兩人,邁步進門,微擡着頭打量這間房子。
原本寬敞又簡潔的客廳被挂滿了彩色紙帶做裝飾,五顔六色的氣球堆得滿地都是。灰色的窗簾緊閉着,上面被貼了一串弧形的銀色字母氣球,拼湊出“HAPPY BIRTHDAY”的字樣。
樂夏予也是這時才看清了客廳内的裝飾,腳趾不安分地在鞋子裡動了動,好土的感想被她深埋心底,嘴角幾經變化最後彎出了一個得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