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暴雨持續了三天便消失得毫無影蹤,熾熱灼人的烈陽再度高挂,而發生在雨天的故事似乎也随着雨水被太陽蒸發了一般沒有痕迹,一切又回到了平靜的軌道上。
除了施行易的内心。
胡其盈在那天發給他的注意事項和保密協議在第二天就在聊天記錄裡消失了,害得施行易以為自己前一天是因為工作過勞發癔症幻想外星人入侵了,一大早急忙忙就給胡其盈打了電話确認。
現在回想起來那麼慌張的情緒大概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雖然最後确認了自己的大腦還沒有勞累到産生臆想的程度,但天外來客真的存在這件事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好在施行易是一個不太關心世界死活的人——當然,作為一個優秀企業家,他有着相當的社會責任感,但在身份職責之外的事情,施行易也相當的不在乎。
所以在他表現出對胡其盈的事情有着比平常多一點的在意時就足以說明了他心緒上的反常,隻可惜這多一點的在意太過微小、太過微不足道,在有更震蕩他心神的事情面前,施行易自己也未曾察覺。
在工作間隙短暫的休息時間,施行易會不自覺的觀察起自己的手。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靈活修長的手指,長期握筆留下的硬繭,正常溫暖的體溫,可以被觸碰到的實體。怎麼看都不是被數據構建的虛拟部件,而是真實的人類的手。
在見識過胡其盈在沒有接觸的情況下入侵電子産品的能力之後,他基本不會對她的身份産生懷疑了。但自己是數據世界的虛拟人物,擁有着被安排好的命運,而且“命中注定的伴侶”是他的下屬這件事還是讓施行易偶爾會感覺到恍惚。
特别是在公司見到樂夏予的時候。
施行易不否認樂秘書的長相相對大部分人而言很出衆,畢竟他有着基本的審美。但他無法想象會和下屬談戀愛的自己,更無法想象他那特别喜歡湊在一起八卦老闆私事的三個下屬中的一個會喜歡上自己的上司。
這和員工喜歡無償加班有什麼區别。
施行易的視線落在樂夏予背後,思緒已經飄到質疑胡其盈提供的簡要劇情的合理性上了。但被老闆死死盯住的樂夏予就沒那麼好過了,她覺得自己後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了。
“老闆還在嗎?”
樂夏予根本不敢轉頭,隻敢小聲問坐在她對面的張特助。
張特助裝着低頭認真吃飯的模樣,飛快地擡眼從樂夏予和許秘書中間的縫隙瞄了一眼:“一動不動呢。”
許秘書和樂夏予坐并排,雖然後背沒有受到老闆的主要視線攻擊,但餘光的掃射也足以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這兩天怎麼回事,天天來食堂吃飯,還一直盯着我們這邊。”
樂夏予僵硬地用筷子送了一口飯到嘴裡,味同嚼蠟:“我最近工作上沒有出錯吧?還是咱們公司要降本增效裁員裁到我了?”
“沒聽說過這種事。”張特助跟了施行易最久,也是他最信賴的下屬,公司的大多決策他都清楚,“我看老闆最近上班心情都還可以,是不是你在别的事情上惹到他了?”
樂夏予不知為何在腦海裡閃過了曲南飛的身影,語氣虛了三分:“我、我不知道啊。”
“我知道我知道。”許秘書的聲音讓樂夏予心裡一緊,“你最近是不是和胡小姐關系挺好的?先說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路過的時候不小心看見你在和胡小姐聊天。”
“跟胡小姐沒關系吧?”樂夏予松了一口氣,覺得這個猜測很不靠譜,“我又不是你,不會挖老闆牆腳。”
許秘書暗暗咬牙:“多久前的玩笑話就别再提了,萬一老闆聽見了要降本增效就是拿我開刀了。”
“說到胡小姐,”負責放風的張特助又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後排的施行易,确認安全後低聲細語,“我覺得老闆最近有點意思了。”
“我也覺得。”許秘書立馬贊同了張特助的觀點,“雖然胡小姐最近來得少了,但每次一來老闆就連班都不加了,他準點下班诶,多可怕。”
“哦!我知道了……”許秘書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提高了音量,在張特助刻意的清嗓聲提醒之後又壓低了聲音,悄聲接着道,“你們說老闆的反常會不會和下個月的公司團建有關?”
樂夏予不解:“你的話題是怎麼跳過來這裡的?”
“團建能帶家屬呀。”許秘書用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着兩位滿臉茫然的同僚,“剛說過老闆最近和胡小姐關系正好着呢,有沒有可能老闆是想帶胡小姐又抹不開面子提。”
“有道理。”張特助立馬贊同了許秘書的觀點,“這件事不正好是你負責的嗎,所以老闆才跟背後靈一樣一直盯着你又不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