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珠身影從側門邊悄然出現,她反被今安吓了一跳。
從群魔亂舞的精神病人中,透出來的一雙黑靜靜的眼眸,定定的望着她,怪滲人的。
今安穿着潔白的病号裝,衣料單薄得幾乎能透出她蒼白的肌膚。
今安的臉蛋偏扭着看她,殷紅的淚痣在眼波流轉間,仿佛一滴凝固的血,與紅唇相映,如星星般脆弱顫動。雪膚無暇美豔,格外有楚楚動人的風情。
王珠欣賞着美人美色,想着人死了真可惜。
等王珠走到她的近處,今安調低電視機音量,問:“你是來接我的嗎?”
“有事找你才來的的。”
王珠穿着金菊羽織,提着超嗲的粉帛紗小提包,畫着透徹的淡裝。她為今安帶了一份和果子伴手禮,輕輕放于移動的小桌上。
“請吃。”
“謝謝你。”今安坐在地毯上,沒有起來,支着上半身,細胳膊探到小桌上,像一隻覓食的笨貓,貪吃的抓到懷裡。
“配着玉露茶滋味更美。”王珠見她如此喜歡,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今安沒拆精美的點心包裝,笑不唧的問:“你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
王珠面不改色道:“中國人,但被日本範兒,奪走了中國格調。”
【赫爾退!精日分子!】
【這何嘗不是一種死去(迷失)。】
今安“哦”了一聲,較真的說:“我還以為範兒和風格,都是随自己選的呢。”
王珠轉移話題,說:“我來是幫你的。”
今安沒忘記,上一次王珠“幫”她,是把她送進了這裡。
可她又忍不住想,也許王珠真的是她的貴人呢?
她的态度稍稍軟化,看王珠似是超越國界的大好人,問:“你要帶我找首相嗎?”
王珠在心内笑她天真,沒回複她,而是說:“你知道醫生為什麼叫松壽精神病院為學院嗎?”
沒等今安搖頭,王珠揭示道:“因為松壽精神病院是教育玩家的學院。你學成之後,即能進入[松壽堂]。”
“我進入[松壽堂]幹什麼?進入刺殺首相的刺客營嗎?”
“恰恰相反,[松壽堂]是要你留下來。長久的留下來,在7分自由區擁有10分的美好。”
今安不解的眨了眨眼,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懷裡的和果子。
啊?
還能留在副本嗎?
那不是在現實世界永遠死了嗎?
【給新來的觀衆解釋一下:7号自由區是一個沒有截止時間,且會一直輸送玩家的集體性副本。隻要一位玩家把首相刺殺完成,所有的玩家就算闖關成功。】
【7分自由區相當于夢中的世界了,一些玩家會覺得在這個世界生活更好,想要永遠住下去,而不讓任務截止。】
【[松壽堂]是巨大的玩家同盟戰線,但不是為了完成任務組建的,而是為了阻撓任務的完成組建的。諸如安安類的玩家,會被帶入松壽精神病院,進行洗腦,然後加入組織。】
王珠裡帶着一種近乎癫狂的執着,說:“按照現實時間來算,7分自由區隻存在了8秒,但按照副本的時間來算,它存在了8年。”
“我是第一批的玩家,留着這裡已經八年。我對現實世界不留戀,将這裡當成了家。我希望你也能留下來,前期會有些不适應,但最終你會喜歡的。”
王珠對今安說這麼多,是出于好心。
她是今安遇到的第一個玩家,她自覺對今安有照顧的責任。
但今安貌似不太買賬,表情太鈍,感覺沒在聽她說話。
王珠最後說:“時間有很多,不必着急,你先适應一下在這裡的生活。你的老師,會在一周後來到。”
今安一咧嘴的笑,轉頭對餡兒說:“我不喜歡她,餡兒,幫我趕走她。”
餡兒在一邊無聊的聽着,沒想到今安會拉她入“陣營”,她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喊:“啊!好!”
餡兒是裝了仇恨的餡兒了,挑釁着沖王珠揮了揮拳,但她還是個孩子,縮手縮腳的,不敢真的動手。
王珠被逗笑了,朝今安彬彬有禮的鞠了一躬。金菊和服閃爍着龐大又富貴光芒,她直起身,帶着笑意的聲音流暢的流瀉而出:“希望再見。”
“我也是。”今安回答。
要是今安跟其他玩家一個樣,都是為了救自己的命,她可能會選擇留下來。
但她是為了愛人。
她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這個世界沒什麼好留戀的。
就算隻有她一個人去刺殺首相,她也會完成的。
因為愛人在等着她。
她也在等着愛人。
今安望着王珠款款離去的背影,感覺到危險:要是她不順從[松壽堂]的安排,她會被幹掉的。
一群把7分自由區當成家園的玩家們,一定接受不了她這種會釀成世界大爆炸的人。
噓,那就得隐藏,不能讓别人知道她是為了愛人來的。
幸好[壽簽]被撕了,不會有人看到她寫的“愛人”兩字。
自王珠走後,今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兩天沒有說話。
旁邊是病人們花花綠綠,熱熱鬧鬧的世界。
真有種快樂是他們的,她什麼也沒有的感覺。
更想愛人了。
精神病人鬧起來像孩子,但不鬧了,就像是鬼。
今安害怕鬼,害怕病人們冷卻下來的鬼世界。
思索是有回報的,第二天的上午,今安冒出了個值得一試的主意。
精神抖擻的起身,為吸引病人們的注意,她拍了拍手。
但沒有用,沒一個人關注她。
她抿了抿唇,雙手合成喇叭狀擺在臉邊,大聲喊:“首相!首相!”
首相倆字,簡直就是勾蒼蠅的屎,成功勾到所有的病人,齊刷刷的朝她看去。
今安心一寒,強頂着壓力,提高聲音喊:“我是首相的親戚,我非常愛首相,但首相不愛我,因此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首相。首相為人太冷漠,我難以接受首相不搭理我,所以我特别排斥首相。”
今安的腦袋低了低,委委屈屈的說:“我想是我太自以為是了,首相為人煩勞,哪會搭理我這等的小廢物呢?”
【安安,你在幹什麼?!】
餡兒已經不對勁起來。
其他病人們也是一樣。
“她在侮辱首相!她在攀首相的關系!她在侮辱首相!”
“她在诽謗首相!”
“她是罪人。”
病人們第二次大爆發,比第一次可怕,行動如鐵關節的人,用着手裡的“玩具”,像一群被激怒的野獸,朝今安發威砸去。
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今安往後退步,逼問道:“你們為什麼喊‘她’是罪人?你們在對誰喊?你們是我對我喊啊,不應該喊:‘你’是罪人嗎?”
【媽呀,安安這人人小膽兒挺大。】
【找死啊。】
病人們鬧的熱烈,而今安的聲音小,隻有打前的兩個病人聽到了。
而這兩個病人怪委屈的流起了淚,指着今安告狀:“她打我。”
今安:“……”
哼!神經病,惡人先告狀!
她哪打人了啊!
今安意識到,病人們的世界,可能沒有第二人稱,隻有與第一人稱團體的相對的他(她)。
她便不幻想從這點喚醒病人們,繼續拿首相二字當廣播的大喇叭,氣拽拽的喊:“我真是首相的親戚!你們對我不客氣,就是對首相不客氣!”
【喲,安安還有背景呢。】
【可是牛的不行了。】
【有個屁。她編的。】
餡兒跟今安相處過,龜八結義不是說說算的,病人們都充耳不聞,隻有她低聲問了句:“安安,你真的是首相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