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時迩，你知道我喜歡你吧？”

男人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炸響。

時迩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是的，他知道。

可是然後呢？他應該如何回應這份感情？

他真的不知道，自從察覺到這件事以來他都在竭力逃避。

若有若無的酒氣又纏了上來，是顧斂舟再次靠近了他。

“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顧斂舟說。

時迩捏着衣角，隻覺手心已經滲出了汗水。

良久，他幾乎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

但顧斂舟看得清晰，他眼睛彎了一下，又靠近了一步。

時迩可以後退，現在他的身後不再有一扇防盜門，而是空曠的客廳，有很多後退的空間。

但他最終隻是往後退了一小步就停住了。

下一秒溫熱的體溫貼了上來。

顧斂舟攬着他的腰把他摟進了懷裡，高大的男人微微弓着背，把下巴擱在了時迩纖薄的肩膀上。

酒氣萦繞鼻間，時迩甚至能聞出那是淡淡的紅酒味。

其實味道已經很淺淡了，但他們實在是靠得太近，皮膚貼着皮膚，呼吸都仿若交纏。

“為什麼不退了？”顧斂舟的聲音悶在他肩頭，辨不出語氣。

“我……”時迩頓了一下，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他站在原地，任由顧斂舟抱着，但始終沒有回抱上去，隻是雙手虛握成拳，垂在身側，隻是一直在互相揉捏的手指，隐隐顯露出主人的糾結與不安。

良久，他才輕輕開口：“我不知道，顧斂舟。”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會不會是你弄錯了呢？”第一句話說出口之後，接下來的話似乎也不難開口了，“我也沒什麼好的，從小到大都沒人和我做朋友的，也許你隻是看到了我的某一部分，才産生了一些喜歡我的錯覺……”

越說下去他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了，隻是想到什麼就一股腦地說出口：“或許你再多了解我一點的話，就會發現我這個人很無聊的，也不會說話，很懦弱，是個任人拿捏的軟包子，也沒什麼夢想，隻想一個人躲起來當鹹魚……總之，你了解了之後就不會喜歡我的。”

說這些話時他其實有點難過的，誰想把自己的缺點都敞開來在喜歡自己的人面前剖析呢？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偶像，喜歡了七年的那種。

他都已經做好了說完之後，顧斂舟放開他轉身就走的準備。

可是顧斂舟卻沒有。

男人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收得更緊了。

然後時迩聽見他“哦”了一聲。

“現在我知道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近乎溫柔，顧斂舟微微側過頭，呼吸打在他的耳廓，“但是我還是很喜歡怎麼辦？”

“你是個軟包子也是我喜歡的軟包子，你是條鹹魚也是我喜歡的鹹魚，你任人拿捏那我就替你強硬，你想躺平偷懶，我剛好有很多錢可以任你揮霍。”

時迩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他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人這樣對他說。

所有人都在對他說，你應該開朗外向一些，應該多學學人情世故，應該多和人交流克服社恐，應該怎麼怎麼樣，這樣才能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下去。

這是人生在世必要的成長。

即便是再溫柔的人，也會歎着氣勸告他，要走出那一步，因為沒有人有義務包容你。

可是從來沒有人告訴他，沒有關系，這樣的你我也很喜歡。

顧斂舟從他肩膀上起身，轉而捧住他的臉，注視着他的眼睛，時迩因為他的動作不得不擡頭和他對視。

男人的深黑的眼底分明是萬分清明，口中的話像是專門為他精心調配的餌料，勾引着他上鈎。

“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105.

要不要試試？

對時迩來說，這個提議真的很有吸引力。

可是，他總是忍不住想，這樣的試試真的會有好結果嗎？

真的會有人願意無限包容他的一切嗎？

即使他拒絕社交，拒絕走出舒适圈，拒絕成為一個普世意義上受人喜愛的、優秀的人，也許永遠都在原地踏步。

真的有人能忍受嗎？

會不會到頭來反而一地雞毛，鬧得難看又難堪？

顧斂舟對他很好，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很貪戀這種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