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凱一邊踩足油門盡可能快地往目的地趕，一邊不時通過後視鏡查看老闆的臉色。

他從沒見過周逸陽這般模樣。

陰鸷，同時又壓抑着呼之欲出的暴怒，全憑最後一絲理智讓周逸陽保持現在還作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以往，周逸陽就算在董事會那裡受了氣，最多也就是擺出一副冰山臉，見人就罵個幾句而已。

可現在的周逸陽簡直讓人害怕生寒。

路上，方凱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不小心踩中開關，徹底引/爆周逸陽殘留的一點冷靜。

終于在闖了好幾個紅燈後，他們到達了緻遠路。

此時的大樓火勢已被控制，幾乎看不見明火，但仍有殘餘的黑煙透過屋頂和窗戶不斷冒出來。

周逸陽沖下車，抓着被擠在人群裡的一消防員，問：“樓裡的人都出來了嗎？”

對方愣了下，看來人面色焦急，猜想應該是有親屬住這裡。

消防員回答：“能找到的，我們都找了。我這裡有份粗略的名單，登記了從樓裡救出的住戶，您可以找找看有沒有您要找的人。”

周逸陽拿過名單仔細翻閱，卻并沒看見魏哲一的名字。

他又反複找了好幾遍，還是沒有收獲。

消防員見他臉色不對勁，忍不住安慰，“也許是漏了登記，您可以試着聯系下您的朋友。”

周逸陽終于爆發了，“我要是聯系得到他，我他媽還需要來問你嗎？”

消防員被吼得愣了下，心想今天碰到的一個兩個怎麼脾氣都這麼差。

但考慮到家屬的心情，消防員也沒和他置氣，又道：“還有部分意識不清的傷者送去了附近的醫院。您可以去哪兒找找。”

這句話如同救命稻草，将周逸陽從崩潰中拯救出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扔下句“多謝”後便帶着方凱往回走。

市中心醫院是離緻遠路的最近的一家綜合醫院，此時醫院大廳的急診室裡人流攢動，不少人都是火場送來的傷患。

周逸陽迅速環視四周，想要找到魏哲一的身影。

終于在急診角落處的床位外發現了件熟悉的棕色外套。

周逸陽立刻扔了出來。

那是魏哲一的外套！

巨大的欣喜讓周逸陽不顧一切沖上前，直接拉開了簾子。

可當看見病床上人的瞬間，他嘴角的笑容卻凝固了。

那人不是魏哲一，而是一年過七旬的老婆婆。

“先生，您不能進來，請您出去。”護士上前阻止。

周逸陽垂着眸子，好半天才啞着聲音道：“對不起，我認錯人。”。

就在他要轉身離開時，病床上的老婆婆忽然開口：“你們快去救那個小夥子，他救了我，還把外套也給我。你們得救救他啊！”

周逸陽驟然撲到床邊，“婆婆，您剛才說外套是一個年輕男人給你的？”

“是啊，他是個好人。”婆婆點點頭。

“那他現在在哪兒？”周逸陽焦急問。

“不知道啊，他把我救出來後又回去了。”

“回去？”周逸陽眉頭幾乎快要擰在了一起，“回哪兒去？”

“四樓。他說他要去幫他朋友把很重要的東西找回來。後來，我就沒看....咳咳咳，沒看見過他。”

周逸陽隻覺得耳邊一陣嗡鳴。

魏哲一進了樓，還上了四樓，卻沒有出來....

他沒有出來....

沒出來！

這個念頭反複在周逸陽腦子裡叫嚣着，擾得他失了往日所有的冷靜果斷。

心髒像是被人死死捏成一團，然後又扔進油鍋裡反複炸，直到變成一團燒焦的黑。

呼吸愈發急促，也愈發困難，周逸陽兩眼一糊，險些都快站不住。

好在方凱從後頭将他扶住，“周總您别擔心，隻要沒看到屍體就代表魏先生沒事。我們再一間間病房仔細找找，總能找到的。”

周逸陽點點頭，正要邁步再去其他病床查看，可腳下卻猛地一個踉跄。

自己雙腿竟沒出息地抖得厲害。

方凱領着人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您在這等着吧。我去護士台問問火災傷員都送去哪兒了。”

方凱一走，周逸陽再也撐不住，半彎下身體，把自己蜷縮起來。

眼眶酸得實在難受，魏哲一隻好把臉埋在手心裡，不敢洩露情緒。

魏哲一會來緻遠大樓全都是因為自己！

因為聯系不到他，魏哲一就以為他被困在火裡，所以.....

真是個傻子！

為了一個才認識不到半年的人，竟然甘願冒生命危險，最後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徹頭徹尾的傻子！

周逸陽絕望地盯着地闆發呆，最後将這種鑽心的疼解釋為内疚。

對！他是因為内疚才會這樣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