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高中實在是一個把人權放在首位的學校,上午考完語文,廣播就扯着嗓子嚎:
“語文考試已結束,請同學自行安排餘下時間,準時參加明天的考試。”
“請同學自行安排餘下時間。”
…………
生怕人聽不清,廣播一連嚎了好幾遍,才意猶未盡地收嗓,下一秒滋的電流聲把鏡澤刺的在椅子一顫,在韓桢不解的目光中活動手腳才坐下。
韓桢把收好的試卷都封上封條,轉身縮在辦公桌後面的桌子上。小樓前面教學樓外的五彩“糖果罩”穿透薄紗窗簾,一半射在白牆上,一半蓋在他的身上。
鏡澤摸一把自己的頭發,在強光下眯眼看韓桢,一身老頭衫硬生生在他身上穿出别樣的氣派,特别是他常年在中心監察處,渾身上下簡直被權/力腌入味了。隻是往那裡一站,就會有人忍不住上來伸手問候。
鏡澤不住搖頭,這簡直就是行走的震懾機器啊!夢魇外監察獵人,夢魇内一已之力拉高夢魇整體道德水平。
終于在韓桢不知道多少次按住鐵櫃子時,鏡澤才咂聲開口:“韓監察,有人說過你渾身正氣嗎?”
那邊的韓桢姿勢僵住,怎麼思想又跳躍到這方面來了?
心中疑惑,但他還是回答:“沒有。”
鏡澤遺憾垂頭,腦袋頂上的發絲也耷拉下去,狠狠說:“真是一群沒有審美的老家夥。”
就這句話,韓桢竟然停下手,仔細想了想,也無聲認同。
辦公室外是很多休閑腳步聲疊在一起的聲響,空氣的拂塵在陽光跳舞,如果不是鏡澤在開窗的瞬間看到無數雙呆滞空白的雙眼,就會給人一種不是在夢魇裡的錯覺。
韓桢雙指敲敲玻璃窗,把鏡澤的視線引回來:“你不覺得這個夢魇有些奇怪嗎?”
鏡澤歪頭,柔和的日光讓他臉上的毛孔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淺色的瞳孔不解:“隐藏在鏡子裡的影子、找事賭博的老師、奇怪的鈴聲規則,這些危險,奇怪?夢魇不一直都是荒誕、暴力的存在嗎?”
韓桢沒有否認,站在鏡澤身邊,兩人同時看向窗外來來往往的學生身上,“我是覺得這些人很奇怪。一個高中學生,如果在夢魇把老師當成危險物那還能理解,但他會同班同學變成一種沒有思想的提線玩偶嗎?”
可惜富二代鏡澤作為一個沒有上過高中但成年便拿到本科文憑的學霸根本沒有高中同學,也不理解在夢魇裡到底要把同學變成什麼樣才算正常,所以他沉思片刻,聰明的小腦瓜選擇把這個不能回答的問題丢給韓桢。隻見他側頭看韓桢,虛心求教:“韓監察在夢魇裡會把自己的同學變成什麼樣?”
“…………”韓桢難得哽住,在國内按部就班上學,一路辛苦讀完高中考上大學的好學生韓桢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真的在沉思,片刻他說:“我沒有夢魇的經曆。”
好了,此話題到此結束。
兩人在一轉眼,就看見張一舟大笑勾着李子維從校門口橫沖直撞跑進來,手指還勾着東西,一路上不知道說了多少句抱歉,但與他迎面的人都沉默不語,視他如無物,空白着表情出去。
見此狀,韓桢回頭看向鏡澤,認真說:“希望你着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鏡澤:“哈?”
韓桢看着腦袋好像不太聰明的張一舟,歎氣說:“一個成年男性,因為成天與花花草草打交道而徹底喪失人類社會生存的最後能力,綜合評分下來……”韓桢長手一伸,把桌子上的資料翻得嘩嘩響,說:“外面會有更适合他的工作。”
鏡澤伸頭試圖想看清資料的具體内容,然而韓桢速度更快,啪的一聲蓋住。
這些話鏡澤并不認同,他biu的一下伸出手指在韓桢面前來回晃晃:“張一舟雖然看着不聰明,但他的執行能力很強;雖然力量不詳,但他三觀很正,在夢魇裡這就是難得可貴的美好品質!”
鏡澤一臉“沒想到你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的表情。
韓桢一哂:“我認為透過表象看透本質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美好品質。”
鏡澤順話直上:“我就是有這樣美好的人,我不光能看透張一舟的本質,還能看透你……”
扣扣扣扣。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敲起,韓桢沉聲:“進。”
韓桢口中被花花草草帶的格外純潔的張一舟小心推開門,先是冒出來一個腦袋,然後是躬下的身子,一雙眼睛咕噜咕噜來回一轉,真誠開口:“我在外面買了點吃的,韓、韓主任吃嗎?”
韓桢再一次在心中無比認同自己對他的看法,在看到他好像不能站直的身體上,直覺想要再次畫個大大的紅叉,但不知道怎麼想到鏡澤的話,隻能手動蓋下一個“待考察”的紅章。
心裡五味雜糧,韓桢扶額擺手:“不吃。”
誰料張一舟立刻跻身進來,樂呵呵地把一堆東西放在鏡澤面前:“老大,你吃吧。考了一上午的試一定累壞了,多補補,明天估計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韓桢滿臉無語,自己的辦公室第一次有了食物的香氣,鏡澤毫不客氣地站在他身邊嚼嚼。
鏡澤一揮手:“回去看着李子維去吧。”
張一舟粘着他不願意走:“他不需要陪着了,自己去圖書館複習去了,我不願意去。”
鏡澤兩根手指捏着紅腸竹簽:“你不去看着他去醫務室看傷?你真能放心你的小學霸獨自在夢魇裡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