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地收到了江辭會來看他的承諾，薛祁淵眸中帶上絲微不可察的期待，調整角度，直勾勾望向緊閉的房門。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的軀體趨近僵硬，微微一動，四肢百骸傳來針紮般的刺痛。

他抿了抿唇，眸光閃爍。

應該是堵車，在路上耽擱了。

小辭答應了會來，就一定會來。

握着手機的手不斷用力，不自覺反複按動亮屏鍵，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等待之中的雜音，擾得心緒越發雜亂。

點進聊天框，對話停留在一個半小時前，他發送的消息顯示“未讀”。

眼簾下覆，睫毛微顫，薛祁淵想。

或許是堵車堵得難受，所以沒有精力看手機。

他選擇性忽略了這個時間點就算是最熱門的商圈環島也不會出現大堵車的狀況。

當對話框時間變為兩個小時前，薛祁淵縮在被子搭成的高牆裡，指甲蓋持續刺入掌心即将愈合的針孔中，胸前悶悶地疼。

精神緊繃的困倦不斷襲來，腦仁一抽一抽地疼，眼瞳酸澀異常。用牙關重重碾壓口腔軟肉，鐵鏽腥氣稍微沖散了疲憊。

不能睡。

還不能睡。

小辭能抽出時間探望他已經很不容易了，看到睡着的他，會失望的。

窗簾全都拉上、隻開了一盞小燈的病房内昏暗無比，陰沉而寂靜。在近乎于死的寂靜中，微弱燈光灑下的陰影恍若有形般晃動。

漸漸地，病房變得嘈雜吵鬧起來。

一波高過一波的尖銳眩音中，薛祁淵臉色越發蒼白，露出極力忍耐痛苦的表情。

時針滴答滴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對時間的感知已近失常。

過去多久了？

三個小時？

五個小時？

一整天？

他不知道。

叩、

叩——

“薛祁淵，你在嗎？我進來了？”

光明傾洩。

厚重房門一點點打開，走廊外明亮的燈光随門縫的擴大而愈發閃耀，驅散沉沉昏暗、照進黑沉如凝淵的瞳仁。

随門縫的擴大，雙瞳裡的光亮也越發明顯，最終将身披明光探身進入的身影盡收眼底。

“怎麼不開主燈。”

啪嗒一下按下開關，随後拉開厚重遮光的窗簾，江辭快走幾步到薛祁淵床邊。

“抱歉抱歉，出來的時候家裡突然有事，所以耽擱了一陣。”把帶來探病的水果放在一旁，又換上新鮮的花束，江辭滿臉歉意。

為表态度誠懇，他蹲在床邊，上身趴在床沿，雙手托腮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顯得更無辜更真誠一點。

由于姿勢的原因，從他的角度能很清晰觀察到薛祁淵的臉色，哪怕頭垂得低低的。

或許是疼痛使然，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幹裂的唇瓣上布滿忍痛的咬痕，整個人看上去很不對勁，濕漉漉仿佛水裡撈出來般，下一刻就會昏過去似的。

江辭吓一大跳，起身擡手，探向他的額頭。

——落了個空。

薛祁淵整個人不住往後縮，被面在手中捏啊捏，“不要碰我。”

停在空中的手一僵。

他低聲喃喃：“很髒。”

“……我很髒。”

以為自己被嫌棄，動作尬住悲觀等待好感扣除的江辭睜大了眼，發出呆呆的氣音。下一刻，他回過神來，強行捧住薛祁淵的臉，使他不得不面向他。

他說：“哪裡髒了，一點都不髒。”

朝蹙起的眉心輕輕吹一口氣，江辭展開手帕，不緊不慢擦拭少年鬓角涔出的冷汗，柔聲道：“不過是幾滴汗而已，誰不會流汗呢？要是因為這就嫌棄救命恩人，那我得多差勁啊。”

“難道在你眼裡，我是這麼差勁的壞蛋？”

他故作不滿鼓着臉頰，晃了晃薛祁淵的臉。

vip病房的床很大，三個人躺上去也綽綽有餘，為了接近不偏不倚恰好在中央的薛祁淵，江辭不得不又一次半跪在床上。

過分貼近的距離，使得鼻間空氣被淺香萦繞。望着近在眼前的少女，薛祁淵瞳孔微縮。

她說，她不嫌棄他。

她說，他一點都不髒。

她捧住了他的臉，眉宇間沒有任何勉強的神色。

她一點點仔細地為他擦拭身體不适冒出的虛汗，眸色溫柔。

她在對他笑。

喜歡。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要永遠在一起永遠做朋友永遠永遠不會放開她。

他卑劣地抓住了她。

【薛祁淵好感+6，當前好感：58】。

“不，小辭一點也不差勁。”

“小辭很好。很好很好。”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以至于江辭有些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