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清楚彭晴是覺得人好看,一個勁地盯着,推她道:“不用盯這麼緊的,跑不掉。”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又叫彭晴去把後院的雞喂了,才把看迷糊了的彭晴支開了。
用過晚膳後,餘安蘇醒了,這次他不像今晨一般,迷迷糊糊了,反而精神抖擻,目光銳利,透出難以察覺的打量,嘴裡卻禮貌地說着道謝的話。
他說自己為一個鄉紳走債,從敦煌來到此地,遇到了過路的彭森,債主不願還,還出手傷了無關之人,他過意不去,施以援手。其實本來他體質特殊,這些毒藥于他傷害不多,食用特制的丸藥即可,隻是發作時被彭森一把扛到馬上,一時間沒有力氣取丸藥,最後昏死過去。直到聞到雪蓮丹的味道,他才醒過來。但是他沒有說體質一事,隻默認了雪蓮丹和自己的丹藥都有解毒之效。
彭大成皺着眉不解,問難不成這看似西域騙子的雪蓮丹真的有用。彭森清了清嗓子要打斷他,方敏卻深信不疑連連出聲下次要再買一些備用。彭晴挑眉提醒:“這可不便宜呢。”
“那不是救命呢嘛,貴點合理。”
彭晴看了看彭森,心想,這下完了,娘直接掉坑裡了。其實他們買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效用,沒想到餘安命大,竟自己也有解毒丸,看了醫生之後,已經沒了大礙。
不過彭大成夫婦見他還是有些虛弱,便也請他多住些時日,說着如今政治清明,私人走債的營生不好做了,開始勸他日後想個旁的活計。餘安沒有反駁,隻是點頭,看上去人畜無害,十分柔弱。
本來是說養傷,但是彭森已經回了驿站,彭大成和方敏也都有工作要忙,彭晴更是從早到晚每日外出送信,餘安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感覺渾身不舒服,便也自請和彭晴一起去送信。方敏比彭晴還樂意,彭大成便做了兩份路線,給他們一人一份,各自送去,結果到了出發時,彭晴卻拿過了餘安那份路線,和自己的交疊起來,放回口袋:“你同我一起去吧,這裡的路我都熟。”
餘安本來想說這樣子怕來不及,但是彭晴一副你要聽我的“纨绔”樣子。這幾天在院中,餘安也摸清楚了這個家裡,彭晴脾氣最是厲害,其次就是方敏,兩個人對上起來,屋頂都要吵飛上天。偏偏吵的還是一些雞鴨什麼時候喂了的小事,餘安心想,估計還是一些他不知道的隐情,否則怎麼需要母女紅臉至此。
看她圓臉泛着日曬的銅色,一雙杏眼明亮閃爍,皆隐藏于一頂鬥笠之下,餘安也将收拾好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牽着兩匹馬走出巷子。
兩邊的鄰居起床了的,都和彭晴打起招呼,問着這個男子是他們新招的小工嗎?彭晴都一一玩笑似的肯定了,但是他們看彭晴的壞笑,便知道她在說笑。
餘安也沒有辯解,隻是一步一步地跟着。心裡對彭晴已經有了認識,雖然看着乖巧可愛的樣子,實際卻十分潑辣,雖然對着旁人很客氣的樣子,實際在家裡确實橫行霸道。
他微微笑了,覺得真是好玩。和從前在家裡,見到的毫無表情的人,好像很不一樣,這裡的人會說會笑,會生氣,也會和好。
這另外的黑馬是彭晴去借的,出了巷子,她闊步上了小矮馬,示意餘安也上馬去,問道:“如何?”
“很不錯。”餘安點頭,這黑馬體态健碩,步伐穩健,看樣子是專業的跑馬。
“這是我接生的小馬,如今都四歲了,明年就可以去參加追風賽了。”彭晴很自豪,輕輕策馬,和他提起接生的事情。
清晨的陽光和煦溫柔,二人策馬出城,随着彭晴指的方向,往山裡奔去。遠處群山雪線綿延,金光和白雪相交,瑰麗壯闊,近處草地生機四溢,帶着露珠和青草的芳香,給人平靜的舒适。
出到村口,彭晴坐在馬上摘了村口路邊的金槐枝,解釋道現在要在這等人,無事可做,便給他折一個綠鶴。
她一路說話不斷,餘安都好奇她不會口渴嗎。這些年,都是她一人一馬把這些路摸熟的,最開始的時候,有些害怕,便一個人自言自語,自得其樂地指導着自己方向。漸漸的熟悉之後,她就開始自己學些玩樂,也算是增加對五巍的認識。
如今她已經掌握了城中各種情況,也學會了數不清的自娛手段,還有了一個顯擺的對象。隻見她手指翻飛,金槐枝幹在她手中交疊變換,不多時便初具雛形。
“給我幾片葉子。”她低着頭翻轉細長的手指,對餘安說。餘安擡手摘了葉子遞給她,她用葉子裝飾了兩側,将綠鶴擺在手掌心,用枝脈做鶴身和鶴腿,葉片做鶴翅,竟也栩栩如生。
餘安眼中帶了一絲笑意,彭晴越過他的視線,看向他身後,展露笑顔:“阿達叔,你今日遲了。”一邊說着,一邊将綠鶴交給了餘安,自己翻身下馬,在木箱子裡翻找着。
放羊的阿達叔笑眯眯的,也翻身下了馬,問道:“怎麼你們招了小工了?”
“是啊是啊,累壞我了,招個小工。”彭晴和在巷子裡的回答一樣,将一個梳妝盒給了阿達叔,“這是淑敏姐寄來的,放到驿館了,便分發到我們這邊了,今日我便送來給你了。”
淑敏是放羊阿達的小女兒,嫁到了長安城中的布商,時常從家中羊場收集羊毛去長安城紡布售賣,人雖不常回來,寄的東西卻從來沒有斷過,每每來了物件,彭晴都是在這個村口等每天清晨經過的阿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