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楚樂扯道:“說句實話,我可打不過餘安。”
彭晴白眼瞥他,他想了想又很得意地說:“但是餘安師承白虎,打不赢他,我如今身強體壯,功力必在白虎之上,所以換句話說,我打敗了白虎,就是打敗了餘安。”彭晴覺得他歪理一堆,隻說:“不管今晚上來的是誰,你都保護好我的安全就是了。”
她始終覺得餘安不是為虎作伥之人,雖然相處時日并不算很長,但是她從沒有見過餘安與人争鬥,唯一隻有尚隆日一起收拾了一幫盜賊。她願意相信餘安信中所說“擒虎鬥熊”,就是在說餘安和白虎在厮殺……因此他更不可能和白虎一起作亂。
不過這個猜測,或許今晚上查驗過後便知曉了。
入夜,夜間縣太爺府中,萬盛镖局的幾位镖師也都在場。
夜幕籠罩整個府衙,衆人着整齊素衣镖服,在陰郁緊張的氣氛中,給三川官府添了一份士氣。衆人都緊繃着神經,盯視前方,生怕突然竄出的刀影就把縣太爺擄走了。
彭晴站在西側廊下,兩邊分别是錢楚樂和萬新,難得二人居然沒有吵架。
錢楚樂倒是自在,他自認為保護好彭晴還是一個比較簡單的事情。而萬新,平日裡帶了些嬌蠻的臉上殺氣凜然,眼神銳利似狼,嘴角緊繃,手中指節緊握長劍,随時蓄勢待發,全神貫注未發一詞。
一想到錢楚樂在她耳邊囔囔:“萬一真是餘安,我可不幫你收拾他,我隻能擋住他,到時候你就把沙子狠狠地砸他眼睛裡,我再帶你走,知道嗎?”彭晴就止不住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餘安何需對她動手?“那也說不定,說不定他也覺得你太讨厭了。”錢楚樂沒心沒肝地嘲諷着,還記恨着彭晴的把戲。
驟然置身于眼下這緊張的氣氛,彭晴也有些喘不過氣。她開始也變得害怕,害怕真的看到了熟悉的臉龐。可是她轉念一想,說到底沒有任何迹象說明,這些綁架案件和餘安有關系,甚至白虎也都是她聽了錢楚樂的說辭之後,臆想的白虎複活。
說不定都是假象,是猜錯了。彭晴這樣子告訴自己,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盯緊了牆外夜空。
寒氣一點點侵襲蔓延,寒号聲聲,良久等候過後,寂靜的牆外沒有任何動靜。漸漸地已經有人開始慶幸,說着他們嚴陣以待的架勢,将這夥嚣張的賊人震懾住了,他們今夜已經不敢露臉了。
話音未落,一陣肅殺之氣襲來,有一紅衣蒙面人自空中踏夜而來,他紅衣長袍,半紮束發,發絲飄揚,腳下輕盈乘風,一揮手間便發射出無數葉片。衆人速速提刀防禦,一時間四周乒乓作響。彭晴雙目盯緊那人,腳步止不住地往外走去,錢楚樂也并不阻止,隻是跟在她身後三步。
可是彭晴隻邁出兩步,那人好像看到了什麼似的,匆匆投擲出葉片轉身而去,錢楚樂往前雙指倏忽一夾,一片葉片懸停于彭晴眼前,并阻止了彭晴的腳步,看着那人飛快消失在夜色之中,遠處狗吠漸起。
“是他嗎?”彭晴緊張地問,聲音不大,隻有他們二人可以聽到。
“不是。”錢楚樂斬釘截鐵地說。
彭晴松了一口氣,眼中卻緊緊盯着那個方向。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轉身回到廊下方才那人投擲葉片的各個方向,似乎要找到什麼,可是廊下紅柱之中,分明葉片劃過柱身,和昔日劃過那夥盜賊的手背,是相似的。
力度是一樣的。彭晴心想,可錢楚樂說不是,他說的可信與否?
她真想追過去把那人的面巾撕下來啊。
千萬不要是他。
萬一要是他,他們之間豈非再無可能?
彭晴,你要和一個殺人如麻的人,共度餘生嗎?這樣子的人豈是良配?
這樣子想着,她心裡揪疼悔恨,又茫然無措,竟蹲在地上輕聲哭泣起來。
她突然想回家了。
在家裡,會有父母為她溫好飯菜,阿兄替她趕走碎嘴的王春花,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騎着飛毛腿在五巍各處山坡奔走,看到每一個村民都喊出他們的名字,給他們送去親人遠方的問候。在這寒冬時節,早可以烤着炭火,看着窗外雪花紛飛,剪好過年的桃符和春聯,還有貼上最時興的窗花圖案,何必跑來這裡受罪!
都是為了餘安,餘安,餘安!彭晴哭得大聲起來,她這些日子積攢的憤怒和委屈,在這一刻再也積蓄不住,如同洪水決堤般傾洩而出。
“安哥哥!”她放聲嚎啕大哭着喊起來,大家看着這個又哭又鬧的姑娘,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唯有萬新走上前去,輕輕摟着她的肩膀,道:“下雪了。”她溫暖的掌心輕輕挽着彭晴肩膀,傳遞給她一絲冬日的暖意。可是彭晴卻哭得更厲害,萬新不知怎麼的,眼裡也含了淚,溫柔地給她帶上兜帽,有些無措地寬慰道:“不怕,去找到人問清楚。”
夜裡的風雪吹得更盛,咆哮着,揮舞着,帶着千軍萬馬般的氣勢,狠狠地敲打彭晴的身軀,她不得不抱着萬新的腰身,倚靠着這個素日裡有些嬌蠻的姑娘。